旋转木马（1-18）

站在故乡小城的车站，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悠闲而过的行人，回望二十年的来路人生，恍若隔世，二十年前丛这里出发，如今又回到终点，就像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一圈一圈，无论如何努力奔跑，永远追不上前方的目标。

01

1974年，我出生在东北某城市的一个边远山村，祖辈世代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父母每年辛勤劳作，最后换来一点微薄的收入，拉扯一家老小长大，记忆里，家里一直非常拮据。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老一辈的重男轻女观念极为严重，父亲坚持一定要个男孩，直到生了我，才算遂了心意，所以一直视为独苗，从小到大，怕我吃苦怕我受累，所以倍加小心苛护。但不管怎样，毕竟还是个穷孩子，随着慢慢的长大，我也越发知道家中的状况，相对而言，懂事许多。

初中起，我就开始了走读生活，学校离家很远，大约四公里，早上六点钟出发，徒步一个半小时到学校，一走就是三年。每天早上母亲都是五点前起来给我做早饭，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的时候，生活水平一般，更别说农村的生活条件了。

农村一直有粗粮和细粮之分，老农民辛苦一年通常会有些收成，北方山地较多，基本上都是种些玉米、大豆、高梁、土豆、白菜等农作物，不像江浙一带，出产水稻和小麦。而北方这些农作物最后加工出来都称为粗粮，秋收以后，我们要根据每家承包土地的多少按照一定数量上交国家粮库，俗称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剩下的粮食就是一年家里的口粮了，口粮通常是自己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所以大部分的岁月里，都是玉米加工后的粮食，有煎饼、大饼子、玉米面粥、苞米碴子粥，配上自家地里产的土豆、白菜，豆角等，一年四季基本不重样，但不管做什么，油很少，肉只有过年时才能见到一点。

家里养了两只猪，十几只鸡，几只鹅，一头牛。猪要等年底时杀掉卖肉，鸡蛋鹅蛋要攒够一百个左右去集市上换钱，牛，更是农民的生产支柱型角色，没有牛，就意味着破产。

记忆里，每年家里能买两袋到三袋的大米白面，大米做粥，米饭太费，吃不上几顿，直到母亲去世时，也没记得母亲蒸过一次白面馍头。

这些面基本上都给了我开了小灶。隔三差五，母亲会给我做一次面饼，所谓面饼就是把面加水后摊到锅上，正反煎熟后即可。这个面饼，母亲只给我吃，姐姐妹妹们从来吃不到。

通常冬天吃完饭后，母亲会送我去上学，陪我走完一段山路，等到天亮了再返回家中操劳姐妹和父亲们的早餐。

02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老师上午开会说下午全校大扫除，要求每人一把工具，无论扫帚、铁锹、锄头什么都行，但如果没有不行，走读生可以管其他同学借工具，但必须做到人手一把工具，态度极其严厉。

我跟邻座的张凡借了把铁锹，张凡家在学校附近，每天中午回家吃饭，再三商量，张凡才同意给我带把铁锹。下午不到一个小时，学校的大扫除就结束了，无非把操场上的草和小石块平整一下，当年的操场还没有铺塑胶跑道。

劳动结束后，同学们开始互相打闹，初中二年级，正是淘气的年代，有个同学双脚站在铁锹上，象个僵尸似的跳来跳去，威风凛凛，见此情景我也学他一样，跳上铁掀，跳到第三下，铁锹从中截断，把我摔倒在地。

人没事，但我摊上大事了。

张凡非常严肃的告诉我，这是他家的唯一一把铁锹，每天铲煤用的，中午没告诉父母自己做主就把铁锨带了出来，现在铁锹坏了，除非明天赔他一把，否则没法交代。

我知道家里的条件，家里也只有一把铁锹，但如果把家里的赔给张凡，家里也就没有用的，父母肯定很生气，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空手上学。

第二天上午，张凡一看我没拿铁锹，非常生气，再次要求我的赔偿，其实我也想赔，但是没办法，中午跑到镇上的供销社想买把新的给张凡，一看价格直接晕倒，3.82元，天文数字的价格，那时候母亲偶尔会给我两毛钱做为中午的餐费，可以到镇上的国营食堂吃两个白面馒头。三块多钱，想都不敢的一笔巨款，没法买，也没钱买。

第二天早上，张凡的母亲到学校找到了我，痛斥这把铁锹对于他们家庭带来的影响，严正要求我在短时间内赔给他们一把新的铁锹。我一直低着头，任凭张阿姨的数落，象一个偷铁钱的小偷被抓住了现形，无言以对，并引来同学们七言八语的议论。

张阿姨隔三差五的到学校里找我要赔偿，每一次都无法答复，久而久之，我越发害怕老师叫我的名字说有人找。铁锹事件，弄得我心神不宁，始终无法安心学习。

终有一天，这事件达到了顶点，我不想再去上学了，不想再被张阿姨训斥，不想再被同学们嗤鼻嘲笑，更不想面对外语老师的天方夜谭，于是随口编造了个勤工俭学放假的理由逃学，一逃就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母亲发现了问题。

那是一个酷夏，母亲打了我，她用一根柳条，狠狠的抽我，边打边骂，到最后，她哭了，那是母亲唯一的一次打我。打完后，母亲亲自送我去学校向老师求情，她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到了学校，找到班主任要我重回校园，当时我学习一般，班主任借口无故旷课一周，想要开除处理。

母亲厉声喝斥我的旷课理由，强力哀求老师能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讲到动情处，声泪俱下。那一天，看着母亲的种种焦虑和努力，终于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在母亲的苦苦哀求后，班主任终于网开一面，可以让我可以重返校园。

铁锹事件最后不了了之，张阿姨再也没有找我，我也无力承担新锹的费用，或者是逃学事件的影响，还是张家又有了新的铁锹，再无后文。

2009年的春节过后，初中同学相约聚会，想想毕竟二十多年未见，现如今也算小有所成，欣然前往，彼时正和秘书王丽丽勾搭成奸，瞒着老婆小文，领着王丽丽前往老家参加聚会。

同学聚会这事，不可能领王丽丽出席，把她一个扔在宾馆，连哄带骗的才让我去聚会，再见许多曾经年少懵懂的青春少年如今都快四十而立，一时间唏嘘惊呼时间之无情，胡吃海喝了两天，其中又见到了张凡

再见张凡，提起铁锹，回忆往昔，一顿感叹，第二天，我专门在当地最好的五星酒店订了一桌，邀请张凡全家包括仍健在的张阿姨到场吃饭，结帐时花了3290元，看着这数字有点眼熟，实然想起二十年多前的那把铁锹，标价3块8毛2分，轻叹一声。

03

回到酒店，头晕目眩，半斤五粮液下肚，胃里翻江倒海，洗手间是一顿上吐下泄，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许多。

躺在床上，看着前凸后翘的刘丽丽，瞬间精虫上脑，一把搂过来，连摸带啃。就在我方队伍刚刚杀进敌营，即将发起总攻时，手机响起，斜眼看了一下，是小文打来的，两分钟后，又发来一条微信：老公，睡不着想你了，少喝酒，早点睡。

小文是我老婆，结婚已经5年多了，性格温顺的象一只小绵羊，对我是百依百顺，我说东不往西去，我说鸡蛋是方的，在她眼里肯定不是圆的。在她的世界里，男人是天，是至高无上的专属领导者，是她的一切，甚至连在床上，都是由我说了算，我一直怀疑小文的高潮我可以控制，每次都和一个节奏，同来同没，夫唱妇随。

翻云覆雨后的我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刘丽丽四仰八叉的熟睡入梦， 鼾声阵阵，看着白花花的玉体横陈，感觉就像一只扒了皮的白条猪，一阵厌恶罪虐感油然而生，点上一支芙蓉王，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灯火阑珊，陷入沉思。

我也常常无法理解自己，家有娇妻为何偏偏喜欢沾花惹草？这许多年来的拼搏奋斗也算事业有成，怎么还是流涟于身体感官的刺激？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

王丽丽和小文性格恰恰相反，走路风风火火，说话声大如牛，性格外向开朗，无论和谁，初次见面不用5分钟，又留电话又扫微信，临别时依依不舍，就像初春发情的野猫，弄得很多客户吃饭时老让我把她带上。最主要的是脾气火暴，泼辣无常。有次请甲方山海公司刘大脑袋吃饭，结帐时，多收了一百块钱，王丽丽发现后，从服务员、领班到店长，挨个折磨了一圈，到最后又是赔礼又是打折才算作罢。偶尔被刘大脑袋拿出来示众，教育众人，学习王小姐的勤俭持家和得理不饶人的精神。

有时候我弄不明白，是厌倦了小文的百依百顺还是更喜欢王丽丽的张牙舞爪。

04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北方的初冬要比南方好很多，外面尽管寒气逼人，但室内温暖如春，头还是有点昏昏沉沉，把王丽丽叫醒准备出去吃早餐，这个时间，酒店的早餐已经撤了。

王丽丽虽身为秘书，生活细节上却做的差强人意，去年和小文去杭州旅游，每天早上小文都会把早餐拿到房间，粥、鸡蛋、火腿、咸菜，样样素素，连牙膏都挤好了才叫我起床，而今我带着秘书，反而让我叫她起床，除了在床上能解决点生理问题，一无是处，想想有些恼火，后悔带她出来。

电梯里，小文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老公，是不是才起来啊？昨晚打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的，喝大了吧？＂

＂没有没有，昨天和同学聚会聊天累了，睡的早而已。＂我有些心虚，很不自然的往角落里挪了一步，和王丽丽拉开了一点距离。

＂切，谁知道你是聊天累了还是干别的累的？你说老实话，有没有干坏事？＂心里一惊，仿佛小文装了摄像头在我身上。

＂我可告诉你，你要让我发现，你外面有别人，我我．我可......＂电话里，小文有点着急。

＂你什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快步走出电梯，来到酒店大堂，＂你放心，你是我的最爱，我一定、永远的不和别人在一起，放心吧！否则......＂起誓发愿这东西，基本上没什么意义，但对于小文，非常好用，无论什么事，只要说对她好，喜欢她，万事大吉，谎话这东西，不吃草不吃料的，当你对一个人说一遍两遍没用，说十遍二十遍上百遍，基本上就变成真理了。

＂好了好了，不用起誓发愿的，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相信你。＂

挂上电话，发现王丽丽已经走出大堂，赶紧追上去，撅个大嘴，哄了半天，终于喜笑颜开。

05

在老家呆了两天，我便匆匆的赶回大连，不是不想呆是实在有事要回。

刘大脑袋的项目要做广告，我经营着一家广告公司。规模不大，一共七个人，一个秘书兼文员和公关，五个业务员。我承包了电视台一个广告时间段，本着做生意的一贯真理，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几年下来，积累了不少客户，基本上市面上的地产公司项目都要做些电视广告，我们的工作就是给他们做广告，然后赚取差价，有时候给钱，有时候抵房子。

电视广告每分钟每天报价6000元，通常8折销售，一般开发商的广告都在3分钟左右，一天下来至少一万块钱，基本上一做就是十几天半月以上，除去电视台的基本费用和客户回扣，公司能赚三分之一，关键不用投资，没有风险。

刘大脑袋是山海地产的营销总监，每年能做一百多万的广告费，算是几个重要的客户之一，除了吃饭洗浴唱歌之外，百分十的回扣，至少还能剩下百分之三十左右。

刘大脑袋原名刘国庆，因五大粗尤以头大而闻名地产界，久而久之，刘大脑袋便传了出来，刘大脑袋，好吃，好喝，好嫖，好赌，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鞍山路上有个快乐老家KTV，刘总是KTV的常客，时间一长，订房经理、少爷、小姐皆视刘总为衣食父母，在刘总的撮合下，我给快乐老家做电视广告，一共8万块，费用全部抵值，酒水、小吃、果盘、房费、小姐小费全部可以抵值。自从有了抵值劵，刘大脑袋的生活变的规律起来，上午办公，中午吃饭，午睡至一点半，下午三点前处理完工作，五点准时到快乐老家上班，连饭钱都省了，直接到街对面饭店点几个小菜送到包房，左拥右抱边吃边喝边唱，十点前用抵值劵结帐走人，这日子怎一个爽字了得？

从老家回来第二天上午，刘大脑袋果然没有食言，大笔一挥，签了全年的电视广告计划，八十五万元。依照惯例，晚上相约庆祝签约成功。还是在快乐老家KTV，六点钟不到，刘总两甁啤酒已经见了底，＂小朱，再过几就五一了，有什么计划啊？＂

＂我准备出去走走，咱们一块呗？愿不愿意动弹？咱就上周边，冰峪沟，鞍山千山，或者丹东凤凰山，哪都行，愿意去不？＂没等我接话，老刘接着又说。

一说出游，心里大概明白十之八九，老刘虽然人不错，但就一样，抠门儿，明显的这趟旅行我得全程报销，五一七天长假，吃吃喝喝，杂七杂八，怎么也得个四五千块，但想想毕竟刚刚签了个八十几万的合同，而且，陪老刘的同时，还可以广告抽条，怎么也得把费用弄出来，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无所谓，满口答应下来。

每个客户的广告播出时间完成由我个人掌握，电视台按照播出时间计费，有时候，会玩点小心思，可以人为漏播，而漏播一天，成本至少能省几千块钱，每分钟广告报价6000元，对客户折扣8折，每分钟收客户4800元，上邀电视台每分钟2400元，每分钟利润2400元，老刘这次的广告是3分钟，漏播一天就是一万多！如果恰巧问起，就说电视台的原因漏播，再补播也可。

06

伴随着五一凤凰山的出游计划，刘大脑袋又邀请了两个同道中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密谋中，共同达成关于凤凰山五一出游的一致协议，协议如下：

1、必须自带女友，正室夫人除外。

2、费用AA，每人先付2000元，由我保管，最后算帐，多退少补。

3、时间：5月1日至5月7日

4、地点：丹东凤凰山

5、管好自己的嘴，严禁泄密，各自找出正当理由告诉夫人，不得后院起火！

达成协议后，我是欣然同意，原来计划全程招待，现在变成AA，陪了客户高兴又能少花钱，何乐而不为？

广告业务，其实就是维护客户关系，同样是做广告，甲方把业务交给一个不熟悉的人的概率很低，所以要想业务多，必须要维护好客户关系，在这个问题上，夫人小文还是毫无怨言。

关于女友的问题，大家一致要求求助于快乐老家的订房经理。订房经理满口答应，承诺只要钱到位，女友不是事！当天就在店内广撒征集女友郊游相关事宜。

两天后女友有了着落，要我们亲临现场选人，赶忙拉上郊游项目组的所有成员赶到现场，承诺每天每人小费300，吃住同行，或许是每天高出100小费的原因，可以陪游同去的竟有将近二十人之多。

刘大脑袋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山海地产的石材供应商赵小虎，江苏人，人高马大，典型东北人的身材，说起话来却娘声娘气，另外一个朋友是黑龙江人叫夏兵，算是老乡，和刘大脑袋同学，之前见过几次，这次由于成立了郊游的攻守同盟战略，不知不觉中关系瞬间拉进了。

男人之间，能拉进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投名状，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面具而活，或成功平淡或尖酸自私，但面对女人时，基本上都是用下半身思考。原来一切的表像都是虚伪的外衣，扒开躯壳，内心驱虫满地，脓血横流。但正是这样的环境和瞬间，往往更易沟通和相处。

刘大脑袋选了个波霸，我一直在掂量老刘的脑袋大还是波霸的肉球大。赵小虎选了一个和他身材匹配的女孩，三个字：高、榜、骚。我随便找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夏兵无所谓，让订房经理推荐了一个。

有段时间，我非常喜欢浓妆艳抹型的女孩，感觉能极大的刺激雄性激素分泌，但叫了几次后，之所以浓妆艳抹是因为已经徐娘半老了，要用这些修饰来掩盖岁月痕迹，最后还是喜欢平淡一些女孩。

五一中午，点齐人马，八个人两台车，每人一碗清香拉面，杀上高速，一路上打情骂俏，欢歌笑语，我和赵小虎携两个女孩一车，关于赵小虎说话娘的问题上，我和另外两个女孩做了一致探讨，共同起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赵小娘或者赵小狼，气的小娘直翻白眼，最后娘声娘气的说：＂你们几个，再侮辱我的名字的话，我要换到后面那台车上去＂。在换车的威胁下，我们承诺不准当面叫，但背地还是可以叫。

大连到凤凰山大约400公里，本身是郊游放松心情，所以走到庄河时大家要求先到冰峪沟住一天，第二天下午再走。冰峪沟号称北方小桂林，有山有水，风景如画。抵达冰峪沟大约三点钟左右，找宾馆住宿时遇到了麻烦，七天五一小长假，所有好宾馆全部客满，迫于无奈，拼了两家宾馆找了四间房。各自休息一个多小时，然后四处打探后，找了一个农家乐，六点钟，8个人聚齐，开喝。其实大家对这次旅游心照不宣，各自闷头办事，见面相似一笑。所以这饭这酒自然畅所欲言，荤的素的，黄的白的没有什么不能讲的，一时间黄段子下流话扑面而来，满屋横飞。兴致正高时，兜里手机响了，一看是钟树辉，接起走出包间。

＂朱杰，这个时间打电话，和你说个事，你考虑一下，上班时给我个答复。＂钟树辉是我电视台广告代理的领导，负责和我对接广告的相关事宜，他停顿了一下，两秒后继续讲道：＂前天下午台里开会，广告的刊例价对外调价，在原有广告报价基础上浮百分之二十，而且，想要继续代理广告需要先交纳50万的保证金。所以，这个事情，和之前的工作有些出入，我先和通个气，你考虑一下做不做。＂

07

我一直从事广告行业。

广告是一个低门槛的职业，传统的广告行有四大媒体之称，电视、报纸、广播、户外，2000年左右，比较强势的媒体依然是电视和报纸，虽然时至今日，电视和报纸被手机客户站的网站媒体逐渐消灭，但在十几年前，电视和报纸广告依然是大众观看的主流媒体。

毕业后参加工作时就进入一个广告公司跑业务，许多年来，辗转反侧，东奔西走，在长春、北京先后从事广告行业。来到大连后，还是继续做广告行业。

我和电视台的合作业务很简单，我负责拉广告，电视台负责制作和播出。2000年左右的房地产行业刚刚开始走强，我把着眼点就放在房地产行业。

找一个专业的动画制作公司，做一个30秒的节目宣传片，冠以＂大连好房子＂节目名称，然后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全是广告内容。只要我有广告客户，通知电视台的节目组，由专业的采编人员撰写广告文案，主持人主持，摄像人员拍摄，两天后制作完毕，通知客户到电视台看样片，然后播出。

其实在整个广告流程体系中，广告公司的投入很小，资源设备人员全部都是电视台的，而我们无非就是找寻客户，处好关系，签约要钱。

钟树辉的电话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电视广告是我的一切根本，我不做代理还能做什么呢？可想想50万的保证金，虽然是保证金但还是要先期垫付，一阵肉疼。这些年赚了一些钱，但钱都变成了房子，七七八八的加一起五六套，每套大约四五十万，总共价值两百万左右，现金收入除了每月的上邀电视播出费用，剩下的也没多少。

五一出游归来后的第二天，我约了钟树辉，电视台广告部对面的上岛咖啡，我的本意还要继续做广告代理，刊例广告价格是电视台统一调整改变不了，但50万的保证金能否少点，目前帐户一共不到10万的余额，离50万还差很远。

半小时后，我得到明确的答复，押金一分也不能少，必须在下周之前打款，否则取消代理资格。

我垂头丧气的走出上岛咖啡，象一只斗败的公鸡无所适从，卖房子来不急，只有先筹款吧，四十多万的缺口，想来一阵心焦。

回公司的路上，一条短信进来，打开一看，差点晕倒，短短几个字，吓得心惊肉跳。

短信是王丽丽发的，＂我怀孕了……＂

08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万事都分轻重缓急，当下首先要安抚，无论如何要做掉，但依王丽丽的性格，怕不是很容易。

刘大脑袋有个同学，位居权贵，政府要员，某次酒局泡沫上一个小妞，没几天打的火热，如漆似胶，据说创造过一夜七次郎的光荣事迹，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在小妞干涸的土地上撒下了英雄的种子。要员英雄慌了，给钱给物都无法让小妞清除犯罪痕迹，突然有一天，小妞失踪了，电话微信全部关掉，然后要员被一中年妇女找上门来，声称小妞是她姑娘，报警或者生孩子让他选一样。

英雄一夜之间变狗雄，再三协商之下，东拼西借拿出十万彻底一刀两断。交接完定好的十万元，刘大脑袋陪着小妞去的医院，看着英雄的前女友，前凸后翘，腿长腰细，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就像是T型台上的模特，面带微笑貌似桃花，临进手术室前对着大脑袋媚眼一笑，不像是去手术，却好像进了情郎的新婚洞房。

这件事，让大脑袋和英雄同学恨之入骨，常常感叹打了一辈子的鹰却让鹰叼瞎了眼，从此之后，英雄同学在酒局上无论是初涉江湖的学生妹，还是堕入红尘的三陪女，无论是清纯靓丽的邻家小妹，抑或是半遮半掩的半老徐娘，英雄同学一律目不斜视，任凭她们撩骚弄首，依然置若惘闻，象极了一个国字号的严肃大哥，正人君子。但往往第一场结束，英雄同学必到洗浴，洗去一天的风尘仆仆，也洗去每每酒后的原始欲望。

十万元，折算洗浴的价格，每次500，可以去200次，两天一次，大约可以洗两年。

09

果然不出所料，王丽丽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做掉，竟然要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开始扬言不用我负担任何费用，并承诺永远不干涉我的家庭内政，大有香港一国两制的郑重承诺味道。

整整一下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依然就是不为所动。

王丽丽的理由很充分，首先她单身，其次我没孩子，她生她的，与我无关。想想可笑，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难道没有我她自己就能怀孕？再说，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啊！无论如何也不能的，男人玩归玩，但真到了玩出孩子的地步，不但后院起火，也会让天下众人所耻笑唾弃。

最后的结果不欢而散，王丽丽负气而走，扔下一句话，无论如何就是不做。

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黄昏中闪烁的霓虹灯火，一派繁荣。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男人们必定象饿急了的上山猛虎，以极其正当商务的理由组织起奢华的盛宴，组局者首当其冲，恭敬四方来宾八面来客，受邀者定会欣喜有加，面似春风拂面，杯来酒往中，从天上到地下，从国际到国内，讲个天翻地覆口味横飞。最后在全体成员即将酒醉之时，组局者必定会和受邀者共喝一杯酒，悄然几句话，或者一个人，或者一个合同，然后曲终人散或者第二场。

宴会期间，偶尔会有各种女性出席，或者浓妆艳抹，或者清淡如水，或张扬或内敛，或者杯杯不拒，又或者吃了中药仅喝白水饮料。

每一天每一晚，这样的局都在上演或者落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生活大扺如此。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了？不再单纯不再努力不再忠诚？当记忆的潮水涌来，在这个春日的黄昏无边漫延的时候，再一次审视，就像站在城市的至高点，看着来路上的自己，宛如蝼蚁，又像掌心里的手纹，清晰而又模糊。

10

算命的大仙说我有两次婚姻，有次吴老骚组的局，席间，有个大仙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酒后吹嘘自己研究学习周易数十年，上五台闯茅山，仿佛鬼谷子重生，刘伯温再世。但看到一直拉着刘丽丽的手不放的劲头，而且反复拿捏，握着的好像不是手，貌饿了三天的的乞丐猛然得到个猪蹄，彻底催毁了大仙在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那是和刘丽丽第一次见面，王丽丽是吴老骚的QQ网友，当天刘丽丽喝了一杯白酒，六七瓶啤酒，酒后的刘小姐面似桃花，豪气云天，怎奈狼多肉少，招架不住其他饿狼的狂轰乱炸，最后也败下阵来象一只小绵羊，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后来，第一场曲约人散，吴老骚被客户邀请去KTV，迫于无奈，吴老骚醉意朦胧的拉着我的手，磨磨唧唧的希望我照顾好王丽丽，他俩聊了一个月，今天第一次见面等等云云，大有和我秉烛夜谈之趋势，最后在客户的一再催促下才恨恨而去，临了上车之前，狠狠的瞪我一眼，仿佛我是他杀父仇人。

我不是吴老骚的杀父仇人，但一定有夺妻之恨，如果不是我送王丽丽回家，如果不是王丽丽烂醉如泥，一切都会改变。

生活本来如此，不经意间的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一句话，都会影响许多事，许多人，或者可以改变很多人的一生，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前后眼让我们前知五百年，更永远无法预测未来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王丽丽最终被我拥入怀中，一个欲火中烧的男人永远不会放过一个酒后烂醉的女孩，更何况，半推半就的王丽丽突然清醒了，粉拳擂胸地说：你真坏！

正回想着往事，蓦然间，电话响了，小文打来电话，＂老公，往家走了吗？我买了一斤羊肉，还有面条，我炒羊肉，你做点面条呗？我二十分钟到家了，你几点回去，今天没应酬吧？＂

＂噢噢，没事没事，一会就走，半小时到家，改个文件就回了，就走了。＂我有点语无伦次的说。

拿起外套下楼走进车里，突然不知听措，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原来的工作秘书，竟然和我怀孕了，而工作上，又困境重重，陷入山重水复的境地，而又我该如何面对百依百顺同甘共苦的妻子？

小文是个装修设计师，供职于一家不大不小的装修公司，月薪5000上下，相识于平淡而熟悉，时间一长，彼此牵挂，相处两年多终于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工作的原因，顶帐了很多的房子，曾经有万科的万达的亿达的，结婚前，我告诉小文，挑一套，做为婚房，由她自己设计。

小文不是个多事的女人，在她的观念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里的多大的房子无所谓，只要有个自己的窝，有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间就非常知足了。装修那段时间，她象个铁打的陀螺一样，一刻也不清闲，白天上班，晚上设计图纸，一到周末就去解放广场，华南，甚至金州建材市场选材料，我乐得清闲，全权委托小文装修。于是小文象个孩子得到了鸡毛令箭，满世界飞舞，偶尔我午夜请完客户吃完饭，回到临时租房子的家里时，她才丛新房监工完毕往家走。

房子装修结束了，我要请个家政开荒，小文坚决不许，拖上我，周末两天时间里，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连擦带洗，起早贪黑的省了五百大元，也彻底的收拾个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临走时，她一手扶着几乎直不起来的腰和我说：＂老公，谢谢你，终于让我实现了自己装修自己房子的梦想。＂那一刻，小文的眼睛湿润的闪着光茫，象沙子吹进了眼睛。

那是2004年的春天，春风荡漾，暖风拂面，樱歌燕舞，盛世欢宴，那一年，小文26岁，是个单纯的孩子，满眼看来，无边无际的幸福。

在这如花的季节，她把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我。

11

取了两万块现金，装进信封里，拔通了钟树辉的电话。虽然帐面上的几万块不足以交广告代理押金，但还有几套房子，房子虽不能变现，但可以把房子抵押给电视台做为广告押金。虽然我这样想，但能否同意还得领导决定，这个问题钟树辉显然做不了主，但我相信看在两万块钱的面子上，他一定尽力而为。

送礼是个大学问，有人好财，有人好物，有人好色，喜钱的给他送个女孩，喜古董字画的你给个购物卡，结果可能竹篮打水。钟树辉刚刚买了个房子，孩子马上上小学了，夫人在事业单位管行政，估计两人一年工资也就十万八万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两年，陆续给了不少，但钱不是一个人赚的，更何况，广告押金的事，只有通过钟树辉做工作。

钟树辉答应帮我运作，让我等他消息，条件是一套房子手续抵押贷款给电视台即可。

这几年收入颇丰，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三套房子大约将近一百万，外边杂七杂八还有二十多万应收账款，加一起一百多万，很是满足。

2001年的夏天，吴老骚在大连干的风声水起，我从老家来连游玩，当天在付家庄海边，我和吴老骚吃着海鲜吹着海风喝着啤酒，面朝大海，许下一个又一个的牛逼誓言。那天，烈日当空，暖风阵阵，我们一瓶又一瓶，似乎千杯不醉，直到月上晴空，华灯初上。也就在那一天，我彻底的了下定决心，从老家来大连发展，既然一事无成，为何不到这个浪漫之都找些快乐？光脚永远不怕穿鞋的。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广告业务员，在长春时供职于一家小广告公司，公司老板承包了一个广告时段，自己花几千块钱制作一个十五秒的片花，美名其曰：长春名店广场，然后找酒店、商场、服装店、美发店、假药店做广告，低买高卖。

来到大连，萌生了自己做的想法，照猫画虎的直接把长春广告公司的做法搬到大连，找到大连电视台频道总监，简单一说，对方立马同意，节目刚开始也叫大连名店广场，第二年房地产市场开始上扬，直接改成大连好房子。

之后的事情顺风顺水，没办公室找酒店谈广告，不要钱，房租抵广告费，一抵直接两年，坐公交车找开发商，一共三十家左右的开发商，一家家的谈下来，效果竟然出乎意料，至少合作了十家项目。

＂猪头，你太顺利了，太容易了不是好事！＂有次我和吴老骚喝酒，正说着王丽丽，他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我以为是说王丽丽，其实现在想来，他是一语双关。

吴老骚是我初中同学，原名吴浩，大我一岁，和我爱好一样，都喜欢女生，曾经一段时间里，疯狂的迷恋起了163聊天室，一到午夜，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趋之若鹜，就象一个开放的交易所，直接而干脆，恨不得谈好了价钱在网上就脱裤子。

他管我叫猪头，我叫他吴老骚，他不反对，我也不和他犟嘴，毕竟这两名字都挺务实的，人如其名。吴老骚刚开始也是一家机电设备公司的业务员，后来掌握了一些重要客户，另起炉灶，自立山头，一年业务销量额也有几百万。

有钱后的吴老骚斥资二十多万买了个新捷达，特意贴上密不透光的黑膜，经常拉着不同女孩去滨海路兜风，一去滨海路，必上观景台，眺望着星海湾广场的霓虹灯火，远处忽明忽暗的领航灯塔，马老骚适时的许下违心冒着天打雷劈的誓言，女孩子自然而然的全身酥软，毫无抵抗之力。

吴老骚一直单身，披着找对象的狼皮，到处寻找想要托付终身的绵羊，或许绵羊太多，许多年来，他就这样一直的耍流氓，从未专一，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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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一万块钱，放在王丽丽的面前……还是老生重谈，希望她能马上去医院做掉孩子。

她抬起头，紧咬嘴唇狠狠的看着我，足有十多秒后，淡淡的说，＂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去医院。＂说完，拿起包摔门而去。

下午三点，手机嘟的一声弹出一条短信，打开一看，王丽丽发来的：朱，你放心吧，我去医院做完了，从明天起我不去单位了，望自保重！记住，我为你做了一个孩子。

心中石头落地的同时，又有些伤感，除了和王丽丽的相处多少有些感情之外，毕竟也做掉了一条小生命，而且还是我的孩子，我和小文都没有孩子，现今和别人有了却不能要，想想一阵心痛。但无论怎么难过，至少无法抛弃结发妻子，我坚定信念的想。

五点钟，准时下楼回家，到菜市场买菜做饭，很久没下厨做饭了，今天准备表现一下。六点多一点，搞定四个小菜，在小文的欢呼雀跃中，我们开饭了。

男人都是如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做了亏心事，自然心虚，只能以这种方式给予补偿。刘大脑袋喝多了有次在洗浴发泄放松完回家，又是给老婆倒洗脚水又是按摩，弄得老婆直骂她神经病。

小文今天有些兴奋，从单位的同事说起，絮絮叨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得我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我默默地听着，想着自己做的龌蹉之事，为了一时冲动差点后院起火，好在现如今已经解决，暗暗发誓再也不能出轨，一心一意和小文过日子。掐指一算，和王丽丽在一起三个多月，一共才有六七次，竟然中奖，我和小文结婚5年，始终没有一丁半子，为这事，小文始终郁郁寡欢。

去年我们去了医院，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犁地的工具坏了，还是土地不够肥沃，折腾了大半天，结果是一切无恙安好。回家后，小文反复计算着排卵期，催促着我播种耕地，有时候白天，有时候午夜，那段日子，戒烟戒酒，苦闷难受，但无论如何工作，撒下的种子依然石沉大海，还是不能开花结果。时间一长，我实在是体力不支，除了身体，更重要的审美疲劳，直接举牌抗议，相约半年以后再行交战，反方小文反抗无效，这种事只有两个人才能完成，只得鸣金收兵。

正想着心事，钟树辉打来电话，说刚和台领导沟通完，房子抵押给电视台的事问题不大，要我明早九点务必到电视台讨论具体事宜。接完电话，一阵欣喜若狂，今天搞定了两件大事，真是幸运之至。没到两分钟，吴老骚又来电话，要我去喝酒，和刘大脑袋在一起，他最近和刘大脑袋天天鬼混，看看八点不到，花言巧语的哄，过小文，直接穿上外套打个的士直奔马老骚而去。

又是一莺歌燕舞，结束的时候将近十一点钟，下楼回家时突然想起手机忘拿了，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连招呼都没打就往家赶。

一进家，客厅灯火通明，小文披头散发，双眼通红，面前放着我的手机，有王丽丽的两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下午发来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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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小文听到未接电话才发现我没拿电话，接下来又发现了短信，她一直对王丽丽耿耿于怀，横眉冷对，我告诉她王丽丽是吴老骚的远房表妹，对此她一直持保留意见。有次吃谭鱼头火锅，王丽丽和吴老骚都在，我正夹起一大块鱼，小文突然来了一句：＂老公，量力而行，不要贪嘴偷吃，别让鱼刺卡了嗓子，得不偿失。＂

女人有着天生的第六感，说这话的时候，我还王丽丽一清二白，为此回家后，我义正言辞的教育了小文一番：＂我告诉你，你老公是在工作，不像你脑子里想的乱马七糟的东西，我有很多客户要陪，有王丽丽在，她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我是为了赚钱养家，一天到晚象个驴似的拼死拼活，别人不理解，你也不理解，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当着外人，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你要干什么？＂

关于王丽丽工作的事情，小文固执的不可理喻，但关于面子的问题上，她的确承认小有瑕疵，最后，除了要求我起誓发愿和王丽丽不搞到一起，而且外面不能有女人外，其它的也不了了之。

这许多年来，和小文偶有争吵，但都是些鸡毛蒜皮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基本上都依了小文，除非是脑子进了水，你和一个根本就知道什么是道理的女人去讲理，无亚与对牛弹琴。当你小事忍让，大事不含糊的同时，适当的小打小闹，就当做婚姻生活的润滑剂，乐此不疲，其乐无穷。

不管应酬或者鬼混到几点，小文从来不给我打电话，但她每天九点睡前，都会给我发一条短信，什么少喝点，早点回家之类的，千篇一律。回到家，走廊的灯一定开着，餐桌必定有一杯温水，有时候放点糖或蜂蜜，早晨，或者一片面包一个煎蛋，偶尔上班来不及，便笺上还会有几个字：猪头，吃早餐！小文的字写的很难看，龙飞凤舞，一点也不淑女。

她和马老骚一样，管我叫猪，但她叫我猪头，她说猪的名字是贬义词，不好听，猪呢，一般是胖死或者笨死的，而猪头，是个爱称，猪头肉吃起来不赖，就叫猪头吧，对此我提出严正抗议，几次之后抗议无效，只得恨恨作罢。

小文对于我的客户应酬从来不干涉，夜总会洗浴中心之类娱乐场所她颇有所闻，在我的洗脑下，在她观念里，去夜总会是找个人点歌倒酒，去洗浴中心更是为酒后放松，毕竟我腰椎不好，还有莫名肩周炎，是为了治病去的，要不谁去？但无论在哪，她一直警告我不允许反复找同一个人，她担心日久生情。

是的，日久不但生情，连孩子都生。

＂朱杰，我们在一起生活5年了，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她定定的看着我，眼泪顺颊而下，象屋檐下的雨水，一刻不能停息。＂刚才我想了很多，我们散了吧，现在散了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趁年轻都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方。＂她叹了口气，心平气和的说道。

＂不是，小文，你，你听我解释，这次是我错了，我和她和她一刀两段，再给一次机会吧，念在是首犯……＂我有点语无伦次。

＂朱杰，别说了，我今晚就回我妈家住，明天吧，咱俩去办手续，我什么都不要，钱，房子，我什么都不要，都是你赚的，我不要，我走了！＂说完，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能不能冷静点？今天先别走，不行吗？＂，我堵在门口，不让小文出门，结婚5年，我从未夜不归宿，小文也从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离家出走。

＂你让开，今天我必须走！＂她突然怒吼道，＂你在外面风流快活的时候想过我吗？，你们连孩子都有了，你让我怎么再和你一起生活？我以后再怎么面对你？＂

说完，撞开我的身体，夺门而出，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于无声。

我深陷在沙发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听着墙壁上挂钟嘀嘀的秒针走过，不知所以，我一遍遍的拔打小文的电话，一遍遍都是冰冷面无表情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打开冰箱，还有几瓶啤酒，打开一瓶，借酒浇愁，突然想起那条惹起涛天大祸的未删除的短信，一阵怒火冲天而起，恨恨的举起手机，使出全身力气摔到地上，手机，啤酒碎了一地，象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寂静的暗夜中，唯有挂钟的嘀嗒声，铿锵有力……

天亮后不知几点，突然醒来，睡眠朦胧中，小文回家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头疼欲裂，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空的啤酒，我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小文匆匆而回，任凭我百般哀求，依然冷若冰霜，金口难开，她翻箱倒柜的找了几件衣服，又装了一些画妆品，里里外外走来进去，把我当成空气一样的不言不语，面无表情。临走，扔给我一份手写的协议书，题目是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小文自愿净身出户，房产，存款一切不要，只求能够解除婚姻关系既可。

顾不上洗漱，穿上外衣急忙往外跑，没等出门，又开始找电话，找了半天才想起被我摔了，只能赶紧下楼打车。我得找到小文，我怕了，害怕小文真的离开我。

小文家在大连，住在西南路熟食品交易市场附近，母亲是个工厂的会计，父亲刚刚退休在家，家里还有个弟弟，大学刚毕业，赋闲在家，整天吵吵和一帮狐朋狗友要干互联网创业什么的，其实就是无事可做。

小文母亲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我和小文半月左右回家一次，丈母娘总是煎炸烹炒，七荤八素的样样俱全，每次总有我喜欢吃的焖子、西红柿炒鸡蛋，弄得小舅子总是抗议不止。老丈人每次都要喝点白酒，酒量一般，但总要弄上三两五两的二锅头小烧，一喝上就开讲，讲年轻时怎么追的老丈母娘，讲小文、小舅子的小时候的趣事，我听不进去，但每次都装的津津有味，仿佛就是老头子知己忘年交。时间一长，老头子隔三差五的总打电话催我们回家吃饭，有次和小文讲，回家吃饭可以，别再让老头子讲故事了，就这几个故事都讲五年了，我都能背下来了，这句话的代价是大腿上又青了一块。

到了小文家，小舅子开的门，他随变招呼了一声就往里面走，这个时候，丈母娘早上班去了，老头子也坐上了麻将桌。

＂你姐回来没？＂看看小舅子的状态不像小文回家的感觉，我明知故问。

＂没有啊，姐夫，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你昨晚没回家啊？我告我姐去！＂

＂告什么告，我出差刚回来，没拿家里钥匙，过来拿一下，马上就走。＂家里钥匙总是留一把备用的放在小文父母家，我有些心虚的说道。

＂哦，我给你去拿。＂小舅子把钥匙给我的时候实然问我：＂姐夫，你这也不像出差啊，脸都没洗，行李都没拿？＂

＂怎么没，没有，在出租车里呢，车在楼下等我呢，赶紧给我，我还得回家。＂说完拿上钥匙夺门而逃。

两口子吵架这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和父母讲，夫妻过日子，天长日久难免舌头碰牙，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和父母讲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还让父母跟着上火，等有天和好了吧，丈母娘说也不是，不说憋气，毕竟人家姑娘嫁给你，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人家姑娘生气了，怎么做都是自己理亏，所以任何事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家里没有，再去公司，依然没找到小文，前台工作人员说小文一大早打电话请了几天病假。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去处，小文的闺蜜姗姗。

14

姗姗是小文的大学闺蜜，姗姗家是瓦房店人，是个奇疤的女子。

据小文讲，姗姗上高中时喜欢班中的一个段姓同学，段同学的名字起的忠诚大气，叫段正直，姗姗和正直同学俩人山盟海誓，情定终身，就差奉子成婚。无奈正直同学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乃大瓦国（瓦房店别称）赫赫有名的段王府之公子，而姗姗妹子家徒四壁，僻居离瓦房店二十多公里的市郊农村，尽管两个有情人心心相悦，想要结为秦晋之好，但终究无法逾越父母之关，世俗之鸿沟，因为两家相差悬殊之大，令人咋舌。

和很多狗血剧情一样雷同，姗姗考了外国语大学，正直去了理工大学，毕业后各自参加工作，然后各自成家。如果故事到此为止，只能讲有缘无份，各自安好，但现实的生活往往比编剧更加让人出乎意料，也更能体会什么叫造化弄人。

姗姗非常的喜欢段正直，是非常的那种。

姗姗毕业后，应聘至某大型房地产公司前台，从前台到销售，又从销售到营销经理，又到营销总监，几年后摇身一变，又去了沈阳，成了沈阳阳光世纪城的全权项目代表，年薪百万，每天早起晚归，像个上蹿下跳不知疲倦的母猴子。

姗姗一直在等段正直，看到段正直结婚了，两年后，没办法也结了，随变找了一个男人，但一直没有孩子。

两年后，段正直离了婚，孑然一身。姗姗知道段正直离婚后的第二天，交接了沈阳的项目工作，回到大连，短短一周时间里，也和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其过程之难度，不亚于任何一个开发项目，姗姗最后一无所有离了婚，又做无数公司领导的工作留在了大连。

你们一定是约好了吧！有次我们喝很多的酒，我壮着胆子揭开正直的伤疤，段正直毕业后考入了税务员，成为了一名税务干部。

＂不是，其实，我和前妻离婚决对没有姗姗的原因，我们虽然处过，但各自都有家庭，我不想破坏，我们甚至都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怎么约？是命吧，她喜欢我胜过我喜欢她，她是个值得爱的人，一辈子，我欠她的太多。＂他淡淡地喝完杯中的酒，忘着窗外，像和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正直和姗姗在一起又相处了两年，才正式的举行婚礼，一共只有十桌的客人，在富丽华酒店的一个小型宴会厅，到场的嘉宾不多，但个个真诚祝福，心生善念，他们没有通知太多人，按姗姗的职场经历，段正直的家庭背景，怕四五十桌都不够应付，但他们只告诉了这仅有的挚友知己，也更加说明了他们的成熟、低调、睿智和谦让。

＂我记得，十年前，我们还是高中的时候，你曾经和我说，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默默记在了心里，我等啊等啊等，等了十年，我们今天终于走到了一起，无论过程如何，虽然我们都曾经历无数风雨，但是我记得，你段正直说过的话，我不会忘记.......有段日子，我怨过你，我想，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但今天，你实现了你的诺言……谢谢你！＂

婚礼的现场，新娘子一段肺腑感言让我们所有人都哭了，有的梨花带雨，有的一塌糊涂，为了爱情，为了执著，为了言而有信，也为了十年的风雨沧桑和世事无常。

我也曾经在婚礼上，当着所有的亲朋好友，指天发誓：＂我当以温柔耐心来照顾我的妻子，敬爱她，唯独与她居住。要尊重她的家庭为我的家族，尽我做丈夫的本份到终身。不再和其他人发生感情，并且对她保持贞洁！＂

那一天，小文乐的花枝招展，红晕映颊，当我说完，小文激动的目光晶莹剔透，紧紧的攥着我的的手，就像仙女降临人间，终于找到了她挣脱枷锁冲破牢笼后的白马王子。

5年后的今天，我声色犬马，夜夜笙歌，明明是左拥右抱却说只是点歌倒酒，明明是皮肉发泄却说只是按摩冶病，面对小文的质问，我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指鹿为马仍然乐此不疲，须不知却早已误入崎途，迷失在午夜中不知东西南北。

我忘了誓言，忘记了舞台上的西装革履，忘记了烂若桃花的微笑，忘记了一遍遍的真诚祝福，就像我曾出现过在那个舞台上一样，从来没有。

15

想起要找姗姗的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

手机摔坏了，我记得住小文的电话号码，但姗姗的电话号码却记不住。早上把电话摔个稀巴烂，买个手机简单，但还要补手机卡，等我跑到胜利路上的联通公司的时候，十一点四十，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没办法，等到一点半，排到我时，又发现没带身份证，央求半天也没给开绿灯，䃼卡的女孩子冷若冰霜，看着她水桶粗的老腰和满脸的青春痘，在心中默默问候了几个她家里的每个长辈后，只能翻着白眼垂头丧气的回公司取身份证。

下午四点，终于补上了手机卡，打开电话，一个吴老骚约晚上吃饭的信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短信提示，一打过去，发现都是钟树辉在上午打来，才猛然想起今天早上的电视台代理之约。

钟树辉没接电话，办公室也不在，看看已经四点多了，只能明天再去电视台。

小文果然去了姗姗家里，人没有见到，只等到姗姗的一句话，你出了这么大的事，至少也要让小文冷静一段时间吧！想想也是，吃喝嫖赌都是小事，我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可能接受，怎么也不可能马上和好如初，时间或许是最好的疗伤药，先让她冷静一下，过几天再哄哄，应该问题大。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抓紧把广告代理合同签下来，夜长梦多，钟树辉说过，很多广告公司都知道这是块肥肉，时间一长恐生变故。

去年签了一个亿达世纪城的广告，广告费不打折，总广告款65万，所有广告费抵给我一套165平米的跃层住宅，每平米将近4000元，对于2004年的房价，已经很高了，但算算帐，还是签了下来，因广告费不打折，即使房子销售打8折也合适。

结果签完合同只做了两周广告就被叫停，然后一等就是半年，当时和我签合同的周兴隆和我处的不错，给了10％的回扣，结果广告没做完就离了职，广告只做了三分之一，房屋手续还没办理，也无法销售，等到了新来的负责人接手，坚持要解除周兴隆和我签订的合同，这事我艰决不能同意，白纸黑字的合同签完了，连回扣都给好几万，怎么可能？最后找了刘大脑袋做了很多协调工作，又请吃饭又是唱歌洗澡不说，还得增加5％的回扣才算作罢。

任何一件好事，要干就要争分夺秒，谨防夜长梦多。这许多年来，一路走过，充其量还是一个没有主导话语权的弱势群体，甲方说东就去东，说西就去西，让你上天恨不能背生双翅，他要想找妞恨不能自己变性，洗洗屁股让他舒服。

有次和刘大脑袋去洗浴中心，半小时不到，从包房骂骂咧咧出来，大喊经理，说了半天才明白，服务技师长的又丑不说，服务还差，要求换人，开始经理不同意，说已经过半小时不能退钟，最后刘大脑袋一句话让经理哑口无言：＂你不让舒服我为什么让你舒服？＂

刘大脑袋这句话点醒了我，我要舒服，先得把别人弄舒服了才行。为这话，我又多给了大脑袋5万大洋，但也换来了大脑袋每年几十万的广告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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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产行业98年左右开始崭露头角，2000到2005年还是初级发展阶段，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公司有如雨后春笋，大连的房价从2000元左右开始起步，到了2005年，才攀升到3500元左右。

房价由许多部分组成，地价、土建、测绘、规划设计、水电暖、市政配套费、园区园林、税收、财务成本、营销广告、销售代理、人工等等，一个房地产行业，直接间接可以影响一百三十多个行业。在这些所有的项目中，直接影响房价的有几大项：第一是地价，第二是土建，第三是税收，第四财务成本。

天朝的执政者规定：居住用地产权70年，工业、教育、科技、文化、卫生、体育用地产权50年，商业旅游、娱乐用地产权40年。和香港及某些西方国家有极大的不同，至于70后如何处理产权的问题，城市房地产管理法规定再行和主管部门续约，也有说法只要土地上的建筑物存在，就拥有土地所有权，但无论哪种说法，到目前为止，从1990年开始计算到现在，也不到30年，所以没有一个确切严谨的说法。

土地的容积率决定了房屋开发的密度和建筑面积，容积率是拟可以建筑的面积除以土地占地面积，一块土地并非可以随心所欲盖房子，开发商必须严格按照市政规划好的容积率来建造房屋，通常1.6以下的容积率能做多层，超过1.6的就要做小高层或者高层了。但往往有很多开发商要多建房屋，而通常是不允许超过市政规定的建筑面积，最终结果导致很多项目超建，房屋产权无法办理，大多就是这个原因。

土地的地价基本上占房价的20％左右，2005年的时代，还没有今天的招拍挂出让土地方式，基本上凭个人关系，拿到某块土地的开发权，象征性的交点土地保证金，然后拿到土地证，转手把土地证抵押贷款给银行，然后承诺银行卖完房子再行还款，这就有了某些楼盘只能在某某银行封闭贷款一说。3500块钱的房价，土地成本基本上要700左右。

影响房价的第二因素是土建，土建也称建安成本，土建是房地产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钢筋、混凝土、门窗、防水、瓦工、木工、力工等等均由土建承包商完成。但其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的承包商要垫款施工工，所有物料、人工由土建承包商自行搞定，你是借还是自有，开发商均不负责，基本上按照约定的施工付款。2005年左右，土建的基本成本大约1500左右，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的蜂拥而至，挤破脑袋要干，五一凤凰山郊游的赵小虎就是其中一员。

税收，各种名目繁杂税收至少占15％以上，3500的房价，交税就得500多一平米，要想偷漏税款，除非手眼通天，基本上没人愿意去冒风险。

财务成本，房地产行业是大资金投入的行业，以十万平米的小区计算，土地加建安至少要2个亿左右，要想完成，必须借助银行贷款。一个项目下来，财务贷款利息至少5%-10%左右。

以上几项基本上占到总房款的70％左右，剩下的各项杂七杂八就组成了房屋最终销售价格。但有很多事情往往可以变通，预算如此，实际操作过程中依然需要公关，公关的好，浮动空间总会出人意料。

举个最普通的例子，在房屋销售阶段，需要测绘部门实地测绘房间的销售面积，而房地产交易登记中心会根据测绘部门核准的数据登记，如果工作做的好，许以金钱配上美女，一间房屋增加5平米，一个小区10万平1000户计算，就至少增加销售面积5000平米，3500元每平米计算，大约增加1750万的销量额，至于老百姓觉得房间面积没有销售的面积，可以啊，自己花钱找测绘部门测量，一百平米，测绘费至少3000块，真测出了问题，也不是大问题，多退少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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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销是一个房地产项目的成败关键，营销部通常由营销总监、策划部、销售经理、销售员组成，统一归营销总监管理，公司老板一般会制定全年或阶段性的销售计划，营养总监则提出一系列的营销方案，以此达成老板的销售目标。

任何工作都有成本预算，一般营销费用预算在整体销售额的1%左右，包括电视、广播、报纸、户外包装、印刷品宣传品、案场活动、广告公司平面设计等等。2005年市场，纸媒还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位置，任何一个项目开盘、促销、活动都要有报纸广告的宣传预算，大连日报、大连晚报、半岛晨报，通常都会或者至少选择一种报纸做广告宣传，通常一版的广告费用一天在十几万到二十万左右，所以，光报纸广告预算一个项目至少在几百万以上计算。

电视广告其实可有可无，毕竟电视台的受众群体需要在固定的时间内才能有效，假如九点的广告播出时间一过，再想看则要等到第二天，同时，中央十多个台，各个地方卫视，加上大连电视台的节目又多有局限性，从而观众的收看习惯必然分流，因此，相对于甲方负责广告的营销总监而言，能否做电视广告，某些程度上取决于公关效果。

M国有个总统曾经讲过，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我想一定是这个总统喝大了吹牛逼，就因为这句话，导致了无数的青年壮士义无反顾投身到了广告行业，结果这大多数人都被他忽悠了。这个行业门槛极低，一个人一个皮包扯个执照，就可以称为广告公司，然后满世界飞舞，印刷设计能干，报纸也行，电视广播也代理，甚至户外路牌也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范围之广，公司之大，以为不是大连前三甲，就是世界五百强，须不知，公司只有他一人，董事长兼法人代表兼保洁，主要从事业务员工作，说白了，就是个拉广告的，与某些什么险的业务员并驾齐驱，惹人讨厌。

好在我有电视台的名头做幌子，名片可以印上大连电视台的字样，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写上广告或者传播公司的名字，偶尔可以骗过看门的老大爷或者保安，招摇撞骗、瞒天过海。

做为一个广告界的老油子，除了腿勤、嘴勤外，必须还要具备耳听八面、察颜观色、懂人情明事理的重要功能。说白了，要想自己舒服，先得把别人弄舒服。前几天去新华夏的项目，约了几次终于见到营销总监田野先生，田先生据说走过南闯过北，天安门前踢过腿，一见面开门见山说没广告预算，然后低头装模作样办公，仿佛日李万机的总理大人。

我对客户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前期费了很大的劲才约上，怎么也不能让人一句话就给打发走了，所以先聊项目情况，有意识地讲他们周边的竞品项目，讲了几句，发现还是不感兴趣，有一句没一句的爱搭不理，于是变个话题，开始介绍我们的节目，当说到主持人的时候，田先生明显专心了许多，问东问西，于是我就坡下驴趁热打铁，说些主持人的年龄身高体重，讲些私闻趣事、性格爱好等等，结果一下讲了两个小时，临走前相约有机会吃饭再聊，而且我很隐讳地告诉田先生，下次吃饭我约上某某主持人一起共赴晚餐。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请求主持人小姐屈尊出席下饭局，仅呆半小时即走，然后是老一套流程，喝酒、唱歌、洗澡，午夜而散。几次之后，在田先生的努力斡旋之下，公司终于有了电视广告的预算，至于主持人会不会接受田先生的单独邀请，与我无关，我是拉广告的，不是拉皮条的。

任何人都有弱点，只要对症下药，没有功不破的堡垒。但通常金钱开道、美女下水基本上都能成功，屡试不爽。

18

早早的赶到公司，刚过8点半，就拔通了钟树辉的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掉，再拔又被挂掉，然后短信进来，只有三个字：＂开会中＂。

一直等到中午，也没等到回信，索性开车直奔电视台，想当面问下钟树辉什么结果。钟树辉不在办公室，同事说上午十点左右就被台长叫走了，一直没回来。

我有些慌了，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他不会不接我电话，如果没有变故，钟树辉至少会在短信中告诉我一二，或者不会忙到连电话都不回的地步。

直到傍晚才和钟树辉通上电话，电话里我直接约他晚上见面详聊，他略做犹豫后答应了。

电视台白山路附近有个明记小渔村，自家的渔船，每天都有新鲜海鲜，各种小炒海鲜极为正宗，离电视台较近，时间一长，很多与电视台有关的业务交流都放在此处，慢慢的基本上变成了电视台工作人员的晚餐食堂。

通完电话，直奔明记小渔村，心神不宁的随变点了几个小菜，坐等钟树辉的到来。不到六点，钟树辉急匆匆的走进房间，寒暄了几句，然后从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一看信封，脑袋嗡的一声，预感对了，出了问题，信封是我头几天给的钟树辉，里面装着两万块钱。

身居官位基本上都有职业操守，礼收了，就能办事，如果办不成，礼一般都会退回。

＂兄弟，这钱你拿回去吧。＂钟树辉有些歉意的说道。

＂钟总监，领导不是基本上同意了吗？那现在怎么办，必须得给现金吗？＂我有些着急的接连问道。

钟树辉沉默了几秒钟，看了下我，默默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朱杰啊，你昨天电话为什么关机，我找你一天都找不到，我曾经和你讲过，现在和你竞争的广告公司很多，都要代理这个节目，我只是个节目制片人，上面还有主任、台长，很多事情我也决定不了的！＂说完，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万担。

＂我，我确实有事，手机丢了，到昨晚上才补上卡，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朱杰，我为你争取过，但没办法，节目的代理合同已经和另外一家公司签完了，另一家是一个电视老领导孩子的公司，昨天老领导带着钱亲自到了台里，我打你电话时，就是希望你能马上到台里把合同签了，结果......＂他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

＂今天我又找到台领导，为你说了不少好话，结果还是不行，我也挺憋气的，当时的节目是按照你的想法一步步的走过来的，也拍了很多很好的创意广告片，一点点的被开发商认可，结果到现在，效益好了，直接签给了别人，卸磨杀驴，唉，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是啊，钟树辉说的没错，当初代理这个时段广告的时候，为了提高收视率和广告播出效果，确实煞费苦心。

当时最普通的做法是主持人介绍的拍摄方式，首先由主持人介绍一下位于什么地方的某某项目，然后主持人隐身，跟随镜头展示小区沙盘或现场实景，再之后来到样板间，由主持人介绍小区的户型结构特点，最后主持人在售楼处的背景下做个结尾，飘上地址电话就算万事大吉。

整个广告拍摄简单快捷，流水线型作业，播出广告基本一个模式，没有任何情节，有时候为了尽快播出，上午写稿下午拍摄剪辑，晚间即可播出，但时间一长，除了换下画面地址电话，配音几乎雷同，毫无创意可言，更无新意。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我尝试着做些改变，让钟树辉申请了电视台的摇臂现场拍摄，找了5个话剧团的演员，写好文案，反复推敲终于定稿，正好兰亭山水签了全年的广告合同，于是用兰亭山水做了首次尝试。

画面首先是男主角对东北孩提时代的回忆，东北的老平房，家里煤炉子上面的滋滋冒着热气的水壶，老父亲愁容满面的抽着旱烟，老母亲坐在炕上盖着棉被，缝着衣服。

镜头一转，孩子时代的男主人公从挂满冰霜的门缝里，看着父亲推着自行车走出狭长的小巷，冰雪交加，一步三滑。

画外音：＂这个画面，永远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母亲总是唠叨，咱家啥时候能有个好房子啊……＂

几个镜头切完瞬间完成小学、中学、大学的过度，再用几个镜头完成自己创业奋斗的历程，总之最后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娶妻生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领着父母妻儿，开着奔驰到兰亭山水买房子.......

5分钟的广告，前面30秒的铺垫，从观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入手，然后2分钟左右的时间介绍项目，剩下的时间都是表达在这个小区里的生活感受，温馨、幸福、快乐。

广告当天晚间播出，效果奇佳，售楼处的值班人员当天就接到了十几个咨询电话，第二天，售楼处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之后模仿这种情节广告方式，又先后创作了＂改善住房篇＂＂丈母娘同意结婚篇＂＂东北小子安家置业篇＂，每一个广告都要好过以往的拍摄方式。

事已如此多说无益，最后，我艰绝没要那两万块钱，合同虽然没签，但钟树辉已经为我争取了当初的承诺，不争气的是我自己，怨不得别人，再说这几年来，我也赚了不少，如果没有钟树辉的关照，或许还是到处对缝的小公司，这些钱他应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