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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店的女人》(二)随笔

《包子店的女人》(二)随笔

作者: 此心吾与白鸥盟_ | 来源:发表于2021-08-28 15:47 被阅读0次

    “我被打疫苗的事烦死了,老家那边天天催我。我得回去一趟。”妇人对站着给我修剪头发的唐哥说。

    “你可以去柳胥那边打,那里人少,很方便的。”唐哥似乎很了解打疫苗的那些场所,“你打好了,把资料传到老家,就用不着亲自跑一趟了。”

    但妇人虽然嘴上应着,心里却似乎已经决定要回老家。

    “你老家哪里的?”我禁不住问了一句。本来,我在理发时,惯常喜欢静默地闭上眼睛,或者兴致好时,整个过程都在把玩手机。但因为妇人是熟人,我不想没有素养地冷落她;并且,他们的谈话颇引起了我的一点兴趣。

    “黄山的,”妇人回答我,“我这样回去一趟要多花一千多块钱呢。”她的言语里颇有点无奈,甚至抱怨。

    但我想,你既然愿意花钱来做头发,这点路费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老家总是要回去看看的。

    然而,接下来的话题却说到了她的儿子。他们两人谁先提起,我当时没有听清,并不知道。也许是唐哥,他认识她儿子,甚至有他的微信。当然,也可能是妇人自己。

    只是,一说到她儿子,那妇人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水——停不下来。

    “我就担心他会不会吸毒。”“我们报警,希望他被抓起来,去住牢。”……妇人一阵连珠似的话,我就记住这两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他不会吸毒的——你以为毒品这样容易得得。”还是唐哥安慰她。然而她还是这样担心地说。

    “你儿子多大?做什么工作?”我很好奇,甚至于惊讶。我想:有作父母的希望自己的孩子去住牢的吗?

    “他今年二十九岁。在歌厅上班。”妇人说话的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去和我并排的一张理发椅子上,她坐了下去,“就是去歌厅变坏的。他赌钱欠了很多钱。我们每次都是三万五万的帮他还。每一次,他都说是最后一次了,然而,我们帮他还完后,他又去赌,又欠了很多钱。我们前前后后帮他还了四五十万了。现在,我们店里赚出的钱都在替他还债。我们老家还有八九十岁的他的爷爷奶奶,他们都要吃饭。我们自己年纪也大了,开始感觉干不动了。”

    她说话时没有一丝停顿,好像她内心积压的怨气要在此刻全部倾倒出来,她继续说:“有一次,他开了他老爸的车到杭州,把车子都典当了,典当了八万块钱……”。

    我这里已经无法回忆起她当时具体说的话了。她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她表情冷漠,或者说麻木。大约她(包括她丈夫)已对自己的儿子完全放弃了。而“放弃”是她自己说的。但是,她终于还在担心他是否吸毒。

    “你就这一个儿子?”我带着同情问她。

    “我还有个女儿。就是嫁得有点远。那时,因为路远,我本来不同意他们的亲事的。但我后来跟我女儿提出来,她说:‘妈妈你不早点说,现在我和他时间长了已经有感情了。’所以,我也就算了。”

    “你女儿嫁到了哪里?”

    “蚌埠。”

    我猜测妇人五十开外的年纪,但她看起来也许比这个年龄还要苍老些。她一种漠然的脸上,很少有鲜红的气色,而是大部分呈现土灰色。

    “我一年里头发都白了很多,以前我是没有白头发的。我自己在店里,感觉快做不动了。”

    “你们早上几点起来?”我禁不住又问。

    “我老公夜里十一二点就起来干活,我自己四点钟也要起来。”

    相对于她内心的颓唐,她的语言表达十分清晰,快速而流畅。我想她同样的话已经不知对多少人讲过了。也许,掏心掏肺地说一说,她的内心会好一些。

    她是来染发的——为她一年来不断新添的白发。她在老家的人们的眼里,应该很体面,所以她回老家之前必须将头发染一染。毕竟她大小是个生意人。我想。

    很快,我修好了头发。我向他们告辞。我跨出门,走上河边的水泥路,梧桐里的蝉依旧在嘶叫不停,只是,一阵风吹来,我终于感到秋天的肃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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