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玉指抚过弦丝,指尖倾泻幽怨的鸣音——响彻阁楼的,是几缕苦涩几缕愁?
窗外的柳絮漫天飞舞,指尖不自觉的用力,指下的琴弦突然断作两根。心头一紧,紧抿的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停琴,起身,轻盈的步子迈至窗边,抬起的手中落下白色的美丽——一入手便被冰凉的水汽沾湿,蜷缩成一片,贴着手心。目光所及,柳絮散进了半边城池。飞的如此支离破碎,似她的思念,似她记忆里的某个人。"穆羽,你说‘柳絮起时待嫁娘,八抬大轿十里妆’,这柳絮都重新散了几次了,怎还不见你……”鬼魅般的女声在空气中幽幽的回荡,飘散无尽的忧伤。
佳期又至,佳人依旧,梦中人,应寻往何处?
刚行至梳妆台前坐下,便听见母妈笑吟吟的声音。“蝶音姑娘,外边的客人都等急了。那个陆公子今个又来了,还送了一堆东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紧接着珠帘一掀,婀娜的身姿便通过擦的锃亮的镜子映进眼里。三步并作两步移至姑娘身后,母妈打眼细细的瞧着镜里的人,不禁咂咂嘴——额角丰满眉细长,巧目盼兮珠翠香,肤若凝脂芙蓉怅,离颊微涡婉清扬。
“瞧瞧我们蝶音姑娘这国色天香的容貌,难怪外边的人一掷千金都要赏姑娘一笑了。”母妈说着,两手轻轻按在身前人的肩头,眼里一闪而过的悲凉,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昔日也曾如此光彩。
“母妈说笑了。”蝶音抬起嘴角,却因为心头的苦涩很快又坠了下去。“姑娘这是又赶时伤情了。”母妈是个明白人,来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有故事的——她不见得是懂得多的但却是见得多的。“姑娘难过也只是伤自个儿的身子。”母妈说着抬手从头上抽出一支玉钗轻轻的插进女子的秀发里。“姑娘生的这番好容貌,不怕寻不到好人家,若是跟哪个王公贵族回了家,还不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轻启朱唇,几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她要的哪是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罢了。
“还有我看,那个陆公子也不错,人是一表人才,虽打的是盗匪的名号,但毕竟是凭着一己之力在这乱世里保着了这一方的安宁的。”母妈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女子渐渐阴沉下来的脸。等她有所察觉,为时已晚。女子已是气愤不过,“匪盗就是匪盗,他们的手上都是沾染了无辜人的鲜血的!守着一方?不过是偏安一隅罢了!本就不是丈夫所为——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蝶音愤恨的说到,每个字都像长了刺似的。母妈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她好说歹说那么多次,她就是对那姓陆的有千万般的不满!
风裹挟着一阵骚乱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外边的客人又在催了。“姑娘该上台子了。”母妈顺势说到。她倾身站起,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觉得如此的陌生。久久的也不肯转身,“你是谁?”她在心底悄悄地问到。“我是蝶音。”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回应她。“不!我是唐婉。”另一个声音叫喊起来,但是终究被前一个吞没了。或许她都快忘了曾有这么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忘了或者记得又能如何——那个女子,早就死了。
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青楼。道是,好戏开腔,戏人初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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