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方人,我们那里的主食就是小麦,加工成面粉,煮面条吃。大学在兰州上的,说到兰州,想必你肯定会想到兰州拉面吧。牛肉烂软,萝卜白净,辣油红艳,香菜翠绿,面条柔韧、滑利爽口,汤汁、诸味和谐,香味扑鼻,诱人食欲。
不过,我最爱吃的是炒面。尤其是毕业后来到南方的城市,因为这里的清汤牛肉面不是正宗的,没有兰州的那么好吃,面很软,吃在嘴里就化了,喝汤感觉像喝凉白开似的,索然无味。他妈的,还打着兰州正宗拉面的招牌,我爸不是李刚,要不然,我直接给砸了。
还好,我所在的这座城市,有好几家兰州牛肉面馆,其中有一家的味道还能跟兰州的相媲美。如你所料,我也就成了他们的常客,有味道,有份量,能吃好还能吃饱,对于我这个吃面长大又身在异乡的北方汉子来说,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可好景不长,我又要吃不上炒面了。因为,我又换了工作,而新公司离那家饭馆有些远。于是,由天天吃炒面,变成了一周吃一次,后来,就一月一次。我也是朝思暮想啊,可工作太忙了,总是抽不出时间去吃一碗。
前两天,要去一家培训机构上课,恰好他们的公司离那家饭馆很近,所以,我极其兴奋地跟一块去上课的两位同事说,上完课我带你们去吃兰州拉面。同事锅大虾说,是正宗的吗?我说,当然的啦,让你们看看正宗的兰州拉面是怎么把你们征服的。同事沙和尚说,好的,一起去吃。
下班后,沙和尚开车,我跟锅大虾没有车,只能搭他的车。一想到,晚上要吃炒面了,我就口水泛滥了,不知道喉结动了几次,口水咽下多少。不为上课学习而兴奋,却为美食而失态,这是要从积极上进的好青年堕落成大胃王吃货的节奏啊。
然而,等上了车,我就蓝瘦香菇了。
上了车,我突然感到恶心。一股轿车里独有的气味扑鼻而来,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捂住了嘴。沙和尚启动了车,打开了音乐,副驾驶座上的锅大虾发号施令一般地说,出发啦。而我坐在后排,恶心感一阵一阵的。放的啥歌,他妈的,好难听。
恶心难受啊车左转右拐,终于上了公路。下班高峰期,公路上好多车,沙和尚不得不慢慢开着。走一段,车停下了,毋庸置疑,前面就是十字路口,此时是红灯耀眼。我低着头,难受地说,靠,这么多车,这么挤啊。沙和尚说,没办法,刚下班,就这样,再加上下雨呢,谁都得开慢些。锅大虾嘟哝着,赶紧走啊,走啊,走啊。我说,平时我下班也没见过这么多车,这场面感觉都上北京二环了。锅大虾说,你平时下班回家都十点多了,那会儿当然车少啊。
我想笑,却没有笑出声来,头很晕,胃里在翻江倒海。我扭头看向窗外,尽是朝前挪动的车,车的另一边是向后移动的树,树的一旁就是临街的店铺。每天上下班都是步行,所以,对那些店铺我是再熟悉不过了,然而,那时,看着它们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陌生感来。以致于,我不想再看到它们,再看我就要吐了。
我在呻吟着,快点,快走,好慢啊。大脑里好像缺了氧,那股恶心感不断地往心头涌,然后冲过咽喉,不动了;过了一阵子,冲向大脑。啊,我要窒息了,我快要死了。
我使着劲摇下车窗,把头伸了出去。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车身上,没有听到声音;打在我头上,还是没有听到声音——只有发动机沉闷的响声和喇叭烦躁的叫声。以前走在路上经常能闻到的桂花香也没有了,只有难闻的令我作呕的汽车尾气。
灯红了绿,绿了红;车停了走,走了停。我恶了心,晕了头。啊,我快要死了。一段步行仅仅用十分钟的路程,开车竟然花了十几分钟。它啥时变得那么长了,有没有搞错啊。啊,我快要死了,可我不想死啊!
失望的星空我最喜欢最想看的书还没有看完呢。王小波在等着我听他讲有趣的故事,张爱玲在等着我听她讲爱情的故事,余华在等着我听他说许三观卖血的故事,福尔摩斯在等着我看他如何破案。他们都在等着我,等着跟我促膝长谈呢。
我才刚想要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从小到大发生的事儿,只要我能想起来的,我都要写。现在发生或者未来可能要发生的事儿,我都要写。二十五年中的无数个第一次,我都要写。我能想到的好多了,写的东西可多了,我要写给你们听,不管你们喜欢不喜欢,我都要写,还要一直写。
我还没结婚呢。我得体验一下洞房花烛夜的幸福和愉悦,我得享受和老婆的二人世界,我还得生个孩子,让他骑在我头上撒尿,跟我捉迷藏、踢足球。我还要赚好多钱,买豪宅,买豪车,吃尽山珍海味,逛遍名胜古迹。我的兰州炒面还没有吃呢,我都快一个多月没有吃了,我都梦到好几次了,我是朝思暮想啊,我得对得起曾流过的口水啊。
所以,我不能死了啊。
我闭着眼躺在座椅上,有气无力的,我要跟他们俩做个告别吗?这个可以有。
我刚要张嘴说话,锅大虾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的脸咋那么白啊?
我的脸白了?肯定不是皮肤白,对。那怎么会白了?啊,是没有血色了,我真的快要死了!我怎么了啊?
我扶着额头说,我好难受,怎么还没有到,还要走多久。沙和尚说,快了,你再忍忍。我说,我脸都白了,我头晕,还恶心,我快要死了,我真的好难受啊。他说,行了吧,不就是晕车么,还快要死了,你他妈真逗。锅大虾说,呵,原来你晕车啊,我也晕车。
原来我是晕车啊,难怪上了车,我突然感到恶心,快要死了的感觉。那,晕车应该就死不了吧。对,死不了的。如此甚好,我能吃上兰州炒面了,能结婚生孩子了,能赚钱买车买房了,能走遍全世界了,还能看更多的书了,更能写故事了。
哦,好吧,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你,愿意听我讲吗?
我的故事,你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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