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十一假期之前，某天上午门诊，一位老人空手坐在诊室里候诊。当看到他的时候，他迟疑的说，“何大夫，其他大夫让我找你，说这个病只有你能治，麻烦你帮我看看。”
我的心里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因为这种情况的病人往往是病情复杂治疗不便的，迟疑了一下，说“有什么问题，你说，我尽我的力帮你。”
老人搓着手说，“不是我，是我们家老太太，今年92岁了，北京办奥运那年得脑梗瘫痪的，跟个半植物人一样的。这些年一直我照顾着，她从昨天开始出现尿血了，给她包的尿不湿，一片一片的血印子，看着挺吓人的。我去内科去看，几个大夫都让我找你，我就过来了。”
“什么样的血尿？有血块么？”
“有，我拍照片了。你看，有那种小血块在里面。”
“她排尿的时候有什么痛苦的表现没有?”
“没有，看着和往常一样。”
“发烧么？”
“不烧，体温很正常，我明天给我母亲量着。”
“身上别的地方有出血点么？”
“没有，其他的地方和往常都一样，就是尿血。”
“无痛性肉眼血尿，这个就比较复杂了。这样吧你查一个尿常规吧，给病人接点尿送检一下看看。”
下午，老人把尿检结果送来了，尿里面红细胞满视野，白细胞不多，尿蛋白是阴性的。尿微量白蛋白量超标。患者血压血糖情况正常，除了瘫痪卧床，其他没有特殊。这是一个典型的外科血尿，需要泌尿外科检查，找尿路里的出血点，找出血的原因啊。可是，面对这么一个病人，就是泌尿外科上来，能怎么查呢？有能怎么治呢？我踌躇良久，想了想措辞，慢慢的对这位老人说：“我认为你这是外科血尿，尿里白细胞不多，病人也没有明显的不适感，觉得不像是尿路感染。下一步应该明确患者尿路里出血的原因。我建议你还是问一问泌尿外科，无论是诊断还是治疗，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病人是个瘫痪十年的92岁老太太，我觉得泌尿外科也会比较棘手。你先去看，如果泌外没有特殊的治疗的话，我这有个小方子我们可以试试把尿血止住。”
老人想了想，“何大夫，既然你有方法止血，我们不看泌尿外科行不行？”
“不行”我断然的说，“我们还是要争取一下，能找到患者出血的确切原因最好。”
“好吧”老人转身离去。
第二天下午，老人又找到我的办公室，拿来几张化验单。我一看，泌外查了血生化、血常规和凝血，除了钠氯低一些之外其他都是正常值。
“我找泌外两个专家都看了，都说没啥意义了。既不能拉病人来做CT，用止血药又怕引起新的脑梗。一个主任还给我花了一张图，说是可以下一个几腔的尿管来控制止血，我没太听懂。但那个主任自己说，这么大岁数，这么个情况，折腾半天实在是没啥意义，劝我们放弃了。药也不给我们开。我觉得还是找你吧，何大夫，你说的那个小方子，我想试试。”
我看了看化验单，这个结果是可以预期的。钠氯低很正常，病人长期卧床鼻饲饮食，肯定营养不良。没有全身疾病，凝血正常，说明出血就局限在泌尿系。
“好吧，我给你开这个小方子，六味药，量也不大，你回家拿家里常用养生壶熬就行，喂完饭后一个小时给她打进去就行。”
“好的，好的。这个药药吃多久呢？”
“只要出血就一直吃吧，不出血的话再巩固一周”
“好的，谢谢啦，何大夫。”
“你等一下，我必须要说明白的是，我们这次是在诊断不明确的情况下给予治疗。我觉得这种无痛性血尿，是尿路里长肿瘤的可能性最大。但这也纯粹是猜的，咱们没有办法证实。只能先这么治疗着看，有什么情况你随时来找我，咱们随时来调方子。我当然希望能够很好的止血。但是，你也要有止不住血的思想准备。”
“好的， 我理解。”
此后第三天下午，老人的女儿来看病，我顺便问起老太太的尿血还有没有。她现场给她父亲打了个电话问奶奶的尿血情况，于是给我转述，血已经止住了，昨天还有一点，今天一点都没有了。她父亲让谢谢我。听到这，我也长出了一口气。
我说，不敢当，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是对症治疗，希望老太太就此安好吧。
关于中医好还是西医好的话题，从来都是众说纷纭。临床多年，我的感觉是，在具体的疾病和具体的人面前，这种谁好谁坏的争论一点意义都没有。谁行谁上，you can you up，是吧。对于这个92岁老太太的尿血来说，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这种中医治疗是最适合她的方法，对她来说也最有意义。
结尾部分本想说说血尿该怎么鉴别，结果写到这里的时候，思路好多，竟不知从何写起。各位看官自己查书吧，有不明白的再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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