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丨)

40？！

看到期中代数试卷，我心里一惊，怎么考得怎么少？连个及格分(60)都相差老远，我的小学算术水平哪里去了？怎么刚上初一就考砸了？满脸乌云的我，一脸沮丧，我怎么对得起和蔼可亲的数学老师？

我瞟了一眼同桌手上的试卷，也是40。看到我窥视的目光，她对我报以一笑。不知文抄公的她，这个笑是对我的感激涕零还是乌鸦笑猪黑、大家都彼此彼此的安慰。

她也不是乌鸦，我也不是猪。她可是一只骄傲的孔雀，飞翔在我们这些男生的心里，拂得我们春心荡漾。

而我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与她耳鬓厮磨促膝长谈，打心眼儿感激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成就了我与她的同桌。

当然班主任的语文课，以示尊敬，我也是竖着耳朵认真听的，不光是他的严厉，更是对他的回报。

懵懂少年的我，和漂亮的班花，同坐一桌，感到是天下最幸福的男孩，心迷情乱，以至于除了班主任的课，其它课心猿意马。

早晨，我早早来到学校，坐在教室里，可一颗心早已飞到校外盼望着她的到来。手里虽然捧着语文书，装着晨读，可眼睛始终盯着教室的门，不放过每一个进岀教室的同学。

直到看见生活条件优渥的她，穿着与众不同的鲜艳胡蝶衣服，袅袅婷婷向我走来，才收回疲劳等待的目光，露出满足的微笑。

她坐在里桌，我起身站起，恭候桌外。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燕声细语对我说”看你慌的，书都拿倒了还不知道”。听到她的娇嗔，我一脸羞愧，坐在凳上不知所措。

数学课上，只要温和的老师一转身，专心致志地在黑板上写定律，画图形，我就抓紧机会，靠近她，说着两人之间的悄悄话。

听到我的”你今天脸上真香”，她粉白的脸立马红到耳朵根，揉扯着下衣角，吃吃地笑着；夸她的衣服真漂亮，她低下头，抚摸着胸前衣服上一只只漂亮的胡蝶，把衣服里的一对小乳房，弄得忽高忽低。

我最喜欢英语课，老师放任自流，乐得我们自由自在。我是76年上的初一，当时受”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的影响，同学们更没心思学这连父母都听不懂的英语。

以至于英语老师经过几次测验后，灰心丧气。在以后的考试时，恨铁不成钢的老师，干脆对我们说”你们开卷考试吧！”

即使这样，每次考试大多数同学都难过60大关。我前翻后查，翻得哗哗响，查的焦头烂额，同桌的她却手托粉腮，无动于衷，等着复制我的一个个答案。

直到第二天英语试卷发下来，我们拿着自己的试卷，却看着同桌的分数，看着一样的不及格，都情不自禁抿嘴而笑。

她对我也是感恩戴德投桃报李的。

她是消息灵通人士，总要把她父亲医院、姐姐大队听到的新闻、发生的奇葩事绘声绘色讲给我听，至于什么时候在大队放电影，她更是第一个悄悄告诉我。

每当听到要在我们大队放电影，我的心一天就不得安静，焦急等着下午放学的铃声，好飞一样赶到母亲身旁，缠着她炒又香又甜又脆的蚕豆。

待到日落西山时，揣满兜里，来到与她约定的地方，让她品尝我带来的时下最好的零食。她最爱吃我家的炒蚕豆，听到她嚼得”噼里啪啦”，我心中比吃了蜜还要甜。

77年春节后，我因事耽误没能及时上校，待我几天后揣着亲戚过年给我的水果硬糖来到教室时，她已和一个帅哥有说有笑坐在一起。

那个男生比我帅，成绩也比我好，看着他俩的亲热劲儿，我醋意顿生，见他还占着我的位置不离开，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衣领就往外拉，同桌竞拖着男生不撒手，还对我高声大气”你今年和某某某坐，不信你去问班主任。”

好一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心里暗自骂着，气呼呼的往班主任办公室跑去。待我弄清重新排位时，恨得班主任牙痒痒的，垂头丧气走回教室，不情愿地和班干部坐在一起。

新的位置在她的斜后面，每天看她目不斜视直奔那个男生，我就暗自生气；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我就不自在；看到班干部勤奋学习，我无动于衷。

班主任发现我灰心丧气不好好学习的样子，及时找我谈话。他说：”看你的穿着，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你要好好珍惜父母给你的学习机会。你和班上大多数同学一样，去年的成绩很不理想，我痛下决心，排位重新调整。今年传来喜讯，恢复高考，你们要奋起直追，打好基础，准备迎接将来的高考。”

老师推心置腹，谆谆教诲，如醍醐灌顶，使我如梦初醒，茅塞顿开。

我拿什么和前任同桌相比？她的父亲穿着白大褂，在卫生院上班，我的父亲一身补丁，手拿农具，日晒雨淋挣工分。她的姐姐是大队妇女干部，我的一字不识的姐姐在生产队挣几分钱一个的工分。

我和她有什么儿女情长，做什么春秋大梦？

回想初一报名时，含辛茹苦的父母，拿着不知攒了多少时间的皱巴巴的6元纸币，满怀希望让我去报名。看着我背着书包上学堂，内心多么希望儿子学有所成，光宗耀祖。

来之不易的6元钱，父母和哥哥姐姐挣一个工分只有几分钱，要积攒多少工分才有这600分钱！

我昏天黑地，陷入早恋，成绩一落千丈，有何面目对得起省吃俭用的父母？有何面目对得起为家庭所迫小学未读完的哥哥和目不识丁的姐姐？

一年后，全公社初二数理化比赛，我得了第四名。

在初二毕业班会上，我喜滋滋地从笑容可掬的班主任手上，接过”三好学生”的奖状。

我的班主任因教学有方，他所带的班学生中考成绩，那年名列全公社第一。

我忘不了刻骨铭心的女同桌，也要感激她曾经给我的一段美好时光，并为她没有考入高中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