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山回龙岗的两小时地铁车程,如果幸运的话,我可以有一个位置坐着,如果不幸运的话,我就需要在人挤人的车厢内悬挂着两小时。从大学到现在毕业两年,这条线路不知道往返过多少次。从深圳的西边穿梭到东边,从人最多的站到零星几人的站,从地铁浮出地面变轻轨,在龙岗线的倒数第二个站下车。龙岗以前是关外,深圳旁的小城镇,十几年来,因为蹭了一次大运会的光,修了个主场馆和轻轨,轻轨沿线的街道也应景般修饰了一番,也有一些商场如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但大部分还是保持着原有的景象。不是落后破旧、还算干净整洁,不是没有现代设施,但也不是高楼林立,就像是少爷家的第六个儿子,不温不火,不会被想起来,姑且算是少爷家的儿子罢了。在这里生活的,除了本地人之外,更多的是承受不住深圳中心区的压力的外来人口,让我想到了环抱着北京的河北,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节奏。
在熟悉的侨城东、世界之窗、桃园、后海站,就算不是上下班高峰期,都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精致打扮的时髦人,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有大包小包刚来到这个城市的人,每个人都在很专注地忙着,有吵架的,有玩手机的,有让座的,也有摇晃着杯子乞讨的。很复杂、很混乱,反而让我感觉很生动。
龙岗是我生活了25年的地方,那里有我启蒙的幼儿园,有和第一个暗恋对象走过的长长河畔,有藏在小巷子里的河粉店,有地标性质的大榕树下,有20年如一的江记糖水铺。搬迁过两个家,从老城区到新楼盘,以前的街道也一直在“被适应着新时代”,撑到现在也到了要拆的那一步了。曾经我还固执地想要带我以后的男朋友去走一遍这些老地方,想让他看一看我成长的地方,也算是参与过一点我的过去了。
在南山,“我住在学府路上”,我会很喜欢这样子跟别人介绍我住的位置。这里离我的母校只有15分钟脚程,靠着一条学府路相连。大三的时候老师跟我们看过一个报告,说超过7成的人在毕业之后都会呆在母校的附近地区。当时的我不信,我觉得学校后面的那条桂庙街(常称堕落一条街)就像是蜷缩在高楼里的漏网之鱼,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也不时髦,深圳这么大,中心城也很好,罗湖也很好啊,为什么非要住在学校附近呢。但是在最后,我就是住在了母校的附近,之前下班早的话还会去学校散散步,走走操场,回小清新街吃张妈锅烧喝宇治抹茶鲜奶。现在有点儿理解那个报告了,那是自己生活了四年的街区,熟悉的环境会让人特别的安心,还可以蹭一蹭学校的资源(毕业典礼的时候,校长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住在均价十几万一平的地方)。于我而言,母校就像指南针,用来提醒自己,最自由最无所畏惧的时光是怎么样的。
我很喜欢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的,小小的楼梯房,交通方便,周围吃的喝的什么都有,关上门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小空间,放上姜花香薰,铺上地毯,买了小靠椅,除了没有wifi还缺了个工作桌,我真的很喜欢这里,住了快一年了,其实已经很习惯了,每次回来都有回自己的家的感觉。必须要说的是,姜花香薰功不可没。一个人住,难免空荡,各种香薰和蜡烛,就成了我另一个陪伴。晚上临睡前点燃的蜡烛,忽闪忽闪的烛光,带着一点点气味。客厅也放了无火香薰,加班晚了,回到家打开门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就感觉到一丝暖心。
在这两个家之间往来,每次都让我有种界限明显的身份切换的感觉。在龙岗我像是一个遁世者,不饰容颜,起床穿个睡衣便可度过一日。但在南山我却是个一人住30平一居室的”都市人“,就连下楼去买一个瓶苏打水都需要穿上袜子与鞋。在家里我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家人永远都觉得我没长大,不喜欢的工作就不要做吧,在家休息一会。但在南山我就是这间房子里唯一的存在,吃不吃饭都无所谓,虽然在闹市中,关上门也没有人与我相关。有时候我反而挺享受这种感觉的,早上起来换身衣服,给自己沏一壶茶,打开蓝牙音响,好像在这里,我还是那个需要这个世界的人。
有时候我会认为我贪恋的是自由,一个人独处不需要顾忌其他任何人的自由,想去就可以较快速地去到的自由,想要吃什么都可以得到满足的自由。但其实,那是一种快速流动在空气中的欲望。这种欲望不分好坏,只是加速了我们的行为,你需要快速生长才能够融入,你也需要不断提升自己和填补空白才能够把空虚感抵挡在门外。而在舒适温暖的家里,所有的欲望都像被融化了,黏糊糊的,整个人什么都不想要,没有购买欲、没有表达欲、没有社交欲。
似乎就是这种欲望的气味一直吸引着各种各样的人来到城市,你会在这里看到非常多的可能,非常多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去做。之前一个geek朋友带我去华强北,他说他很喜欢华强北,因为在华强北你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电子配件、电子产品,还因为华强北是个有无限可能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去做,就算贴膜你都可以赚到钱。
我想这就是城市的魅力吧。给了你更大的自由,也相应的给了你更多的空隙与压力,激流勇进,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带着憧憬涌入,也有大量的人离开这个城市,回去自己的家乡。就像我经常说的,深圳没有特产,也没有自己的特色菜,在这里你可以吃到世界各地的菜,但是都不正宗。
2018年3月15日
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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