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

父亲一直是我心中的不老传说，能干、能吃、能玩、喜欢拖个大音箱出去唱歌，遇上不平事儿，还会年轻气盛地乱发一通脾气。

有时候，母亲对父亲很不理解，隔三岔五就会吵点儿小架:“你真自私，整天只顾着自己去唱歌开心，全不管我一人带两个孙子很不容易。你这会儿开心吧，耍得好吧，等你老了耍不动的时候，我慢慢来收拾你。”

父亲乐呵呵的:“哟，黑人哟，我还怕吗？我这么大个人还要人管吗？还需要人照顾吗？”

母亲也嘴硬:“现在不需要我，以后总有需要我的时候。”

不过老年人的沟通真难，吵架的结果，他们仍然是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父亲上完班后忙着唱歌，母亲忙着照顾两个孙子，忙着把我当她的好朋友。我最懂母亲的喜怒哀乐，就像她如此懂我。

只是，父亲的这种潇洒是暂时的，随着他失业后，父亲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整天唱歌了，喊他去都不去。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当父亲主动从家门口的小区辞到清洁工工作后，我曾为他骄傲的！辞职后，父亲找了个轻松的有单休的清洁工作，只是这种状态并未维持多久，父亲再一次主动辞职。和小区里的主管一样，校园里的主管也不断给父亲加码，让父亲再一次接收风吹日晒，去倒那些臭臭的重重的垃圾箱。活儿真多，垃圾箱真重，树叶真多，父亲总是抱怨，却不愿承认他老了，慢慢成为被社会淘汰的人了。

再次辞职后，父亲又投入了下一份工作。工资比以前少了700，还每天倒班。早班还好，晚班到晚上10:30才下班。

才去不到一个月，主管又成天吹要裁人的风，搞得人心惶惶。不知为什么，一听裁人，母亲又慌了，搞得像裁掉的是父亲一样。

我安慰着母亲:“别担心，父亲做事很踏实，要裁也是裁其他人。”

后来母亲也坚信，父亲一定能留下来。要知道，父亲所在的清洁班，有几个是70多岁的老太婆呢，做事还喜欢偷奸耍滑。

决定裁人那天，主管没有按人们想像的那样内定裁员名单，而是先让人们自己选择。主管说:“想做的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父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相信:“我不去说，如果他们看得上我，一定会主动把我留下。”

另一方面，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九个人的活儿三个人做，留下来的人太不容易。”

让父亲始料不及的是，哪有那么多从天而降的机会？不过都是自己主动争取得来的。

意料中的结局，父亲再次失业了。

失业后，他再次找到了新的工作机会。父亲只看到还可工作的机会，却忽略别人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母亲为主，父亲帮着母亲一起扫。

五月五日，父亲独自前往。这一次，大门永远地为他关上了，我们决定让父亲回家安心养老。此时，父亲已经快68岁了！

停下来后，父亲挺失落的，害怕自己成为儿女的负担遭儿女嫌弃，于是成了家里最勤快的那个人。高高兴兴接受我的邀请来吃小龙虾，还要帮我洗碗、打扫厕所和厨房，在弟弟家也是忙忙碌碌地帮着收拾屋子，每天和母亲一起带娃一起外出，甩都甩不掉……

一天，弟弟和弟妹对爸爸说:“爸爸，你辛苦了一辈子，现在该享福了。”

爸爸还有心结:“我能干，就多挣点儿钱嘛，替你们减轻点儿负担。”

弟弟和弟妹异口同声:“这么大年纪了，哪个还需要你去挣。”

父亲想起他年轻时我们总希望他去挣点儿钱，还是有些不甘心。

弟弟和弟妹说:“爸爸，那是你年轻的时候。那时我们也年轻，不懂事。”

爸爸不知道的是，我们年经历了那么多事，经历了老年人会生病会依赖孩子的苦痛，我们对他们再无别的奢求，只求他们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再活几十年！

为了免去父母的后顾之忧，我也决定从本月起，每次发了工资给父母拿点儿钱，多少是我的心意。经历了人会真的囧迫到只求生存的地步，我再也不要等待。我想孝敬父母就趁现在，趁他们还健康而我也有些余粮的时候！

是夜，我的心变得沉重起来！

文/何婉仪

2024.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