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和M聊起很多家庭隐事。
我曾经跟很多朋友说过,得到的一个词就是“复杂”。
M也不例外。
但此时想说的却不是这种曲曲歪歪的各种,只是刚好想起一个人——我的爷爷。
在村里老一辈的人眼里,对他的印象,就是“狠”。
就连我的父亲,也不例外这样形容。究竟是怎么的狠,我也无从知晓,因为父亲每次讨论的时候,总是红着双眼,我生怕细问之后,他会忍不住泪水。
而在我幼时的记忆之中,关于他的印象也非常有限。在我长到开始记事且能做到不忘的时候,就是他在雨天摔倒的时候,从此再没能站起来。
而那些曾经,每日三餐,都由母亲嘱咐我,端进他的房间,而后我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因为他没牙和无法坐立的原因,我也只能看着他不停的咀嚼,还有不停的米水外漏。看着他半眯着缝的眼睛,垂而坠的面部肌肉,花白的头发,还有那间昏暗的小房里面,陈旧而略微散发着腐朽的物件气味,也成了我最深的记忆。
而关于童年时期他的照料,屈指可数,所以每一个给予的瞬间都记忆深刻。每一次他外出带回来的红枣和冬瓜糖,已然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时至今日,我仍不明白,当年的他,究竟是怀揣着何种心理对着我和弟弟,这些都无从知晓。我只当他,人老之时,也终散了一些戾气。
关于父亲所说的狠,我不曾记得,也可能我的母亲帮我记得,但母亲确实是个良善之人,她从不跟孩子说灰暗的事情,也不会教孩子去憎恨。所以,长至今日,我们四兄妹不歪,皆是我母亲的功劳。也可能是我们年纪太小,他的狠没有对着我和弟弟,而是对着我的父亲和母亲吧。
在我幼时时代,水井的水便是夏天最解暑的东西了。一到蝉鸣的盛夏,我就会带着弟弟,在自家的水井旁使劲玩水。他就坐在大厅,对我们骂,骂的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每次都会提着拐杖快步走过来。 我就会带着弟弟,在他的拐杖能挥到的范围之前,起身就跑,然后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挑战他的威严。天真孩童不知何谓凶,调皮捣蛋,这倒是我现在对自己从前的评价。
那时候家里特穷,我还老是问母亲,为什么爷爷老是吃肉,还有各种鱼,各种菜肴。忘记母亲如何回答我的了,但是我后面带着弟弟偷摸去他的厨房偷鱼吃的事,倒成了经常。
小孩子的智慧有时候与生俱来,不用别人教,就能自动分辨危险,作出基本的防范措施。每次开始动手之前,我都会吩咐弟弟在门口放风,我就拿着个碗和筷子,走去对面他的厨房,火还是刚灭的呢,鱼在砂锅里沸腾,快速下筷夹进碗里,生怕他回来了。
事实证明,不好的事做多了,也难免失了计算。不是每次都能幸运逃脱,有时候会被他亲自抓到,而爬窗户也是一种脱身方式。
记忆中,他的厨房超级大,还有一个专门置物的柴房,每次他出远门,我都会去搬一些回我家的厨房里。那时候只是想让母亲少一些出门,只觉得母亲只要在家,起码我和弟弟更不怕了。
直到这两年,母亲父亲和哥哥姐姐才会跟我说,小时候我老是去偷吃爷爷的东西啊,之类的尔尔。
但很多记忆已经模糊掉了,只记得,土墙瓦片之中,明灭的火光,发热的砂锅,里面一条一条的鱼。还有那黄色的灯光,照着我的身子,打在了满是烟灰的土墙之上。还有那柴房里,满是瓦片的中央,有一块透明的玻璃,光线在上折射到地面,不像现在的灯那么亮,但也能让整个柴房都能看得清方向。我还曾躲过在里面,摸过一层层的蜘蛛网,还有踩得嘎吱响的干枯的树枝,干掉了的枝叶,在我的不停挪动中,片片掉落。我隐匿在角落之中,静静地,细细地等,等那蹒跚的脚步声远去。
好像还做过的很多挑战他的事,看着他气喘吁吁的追着我和弟弟,弓着腰,踩着一双拖鞋,支着拐杖,胡子随着开口说话时候一动一动的。现在想起,也觉得只是一个老顽童罢了。也庆幸,还未长大,无需感受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永远留着儿时的记忆之中,即便谈起,我也能微微一笑。
长大后的我一直在想,许是他老时浅悟,戾气也在岁月中慢慢散开,不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偷摸吃过他的鱼,怎么归家时还会带着那一袋袋的糖果,大方赠予我和弟弟。也许是他,瘫痪在床时的感悟,不然那段时光,为何我再没有听见那些骂声,再不见那根会挥动拐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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