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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日月长

无事日月长

作者: 9600b3da85de | 来源:发表于2017-04-20 16:57 被阅读53次

    有时候我总在想,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可以回答宏大的宇宙的问题,可以回答微小的细胞的问题,可以用许多符号推导出一个 能普遍应用于同类事物的公式,但是在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大概越是真实的问题越难以得出结论, 《大乘玄论》谓世谛可说,真谛不可说, 即真理可证知,然不可以言说诠示,你只能靠自己去体悟。身体力行,方能醍醐灌顶。

    谷口次郎的《散步去》便是这样,因为主人公搬家到了一个风景很美的城市,便走出去散步吧,这就是故事的开始,大有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的意思。全书都在散步,或许是上下班的途中,或许是一个人醉醺醺的夜晚,或许是可以偷偷翻墙进去的地方,或许是寻找电车上看到的一个陌生而有趣的道路,也或许是一次迷路的旅程……每天的路程似乎都相近,而每一天都有新的发现。

    这样的朝气似乎不应该属于一个中年大叔的形象,倒像是一个放学了也不想回家的孩童。对日本大叔的印象,总是停留在身着制服、谦恭有礼、刻板严肃的样子,早年的日剧构成这一形象的全部面貌,而现在看得多了,才在一些书里看到一些料理师、建筑师、设计师的样子,还是十分的谦逊,话不多,不常笑,懂生活,却不张扬。所以在书中看到主人公趁着傍晚没人,爬进游泳池独自裸泳的部分,我心里“啊”的一声,难道还有这样的时候吗?然而看到独自提着鞋子,湿漉漉地走回家的场景,有仿佛恍然大悟,哦,其实还有这样的事情呢。

    不着一字,却能表达出故事的全貌,更能在细微的表情中显露一个人的性格,《散步去》就是这样需要体味的书。那些下雨的日子,路上遇到的野猫和小鸟,偶然看见的孩童时玩过的玩具,下班后奖励自己或伴侣的蛋糕……这些故事简直称不上是一个“故事”,没有高潮迭起与起承转合,只是你和我都拥有的人生,只是有时我们没有用心去看,书中描绘的画面,安静的房子,大树的枝干粗壮,树叶繁茂,有时有水,有时有山,再无其他,却极尽丰富……我猛然想到自己经历过的对话,当我们去寻找一个特定的处所或风景的时候,经常会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当我们睁眼去看,自然充满了这世界的角落,人们细碎的日常,绵密地充实着生活。

    书里没有介绍主人公的意思,只是真正在表现散步去这样一件事,谁说一定要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享受这样的悠闲,平淡亦是一种富足,在有心人的生活中,甚至要满溢出来。看到主人公驻足的地方,我想起沈从文的一段话,“  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在同一人事上,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 ”沈从文年轻时的处境并非富足闲适,可仍旧对生活与生命有着极细腻的感知,可见其实人都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中,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体会到那种“并非用语言去形容的内涵”。365日,每日如新,但若不去看其中的差别,便每一日都生活在自己的困境之中。

    这是《散步去》给我最大的感受。人在这个世界的精力有限,只能走到有限的地方,看到有限的风景,但却不用因此沮丧,平淡的生活也有许多微小的东西,在传递着不一样的感受。我因为囿于一处,经常厌倦同样的风景,同样的故事每日重演,也会寻一点时间散步去,有时只是在附近的小区里闲逛,或者骑着单车乱走,偶尔觉得自己像是有点傻气的流浪汉,只知道自己想发现一点有趣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个“有趣的东西”是什么。

    而谷口治郎发现了,世界再怎么精彩,也不过一个真实;有趣,也不过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舒服。将自己的心放开去领悟,《散步去》不用刻意的描述,就包含了清晨与黄昏、孤独与热闹、欢欣与哀伤、清醒与迷茫、春夏与秋冬……这本书好像一本俳句的集合——

    梅白し昨日ふや靏を盗れし( 水鸟嘴,沾有梅瓣白。)

    一桶の藍流しけり春の川( 春日河川上,正是一桶靛蓝流。)

    芒枯れし池に出づ工場さかる音を ( 漫步到枯芒池畔,风传来工厂噪声。)

    雨ふるふるさとははだしであるく ( 故乡冷雨中,托钵归来赤脚行。)

    若是俳句还有一点隔阂,还有白居易的《偶作二首》,读来也是一般滋味。

    “ 登山力犹在,遇酒兴时发。

    无事日月长,不羁天地阔。

    安身有处所,适意无时节。

    解带松下风,抱琴池上月。 ”

    想去感悟生活的人,即使现在还没有发现此间的适意,总有一天也会感同身受。翻开这本书,就好像回忆起自己生命的某一部分,人人都有自己得意与失意的时候,我们在散步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呢?可能什么也没想,只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山上,随心所欲的漫步雨中,情不自禁地爬上天台,你说这些地方、这些场景究竟带来了什么呢?我也不会形容,只是看到这样的画面,便有一种感觉满溢在心里,有一种被填满的充实感。人的情绪感受其实是最淡的,宇宙恒久运转,情绪昙花一现,这样的极长久与极短暂之间,却有着刚刚好的呼应。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散步去》看似厚厚一本,翻完不过几刻钟的时间,但回味是长久的,心境的沉淀是长久的,迈开的步伐是长久的,重新看到的一切则是更长久的,于一本书而言,这样的领悟已是极多了。

    今日也要散步去。

    主人公大叔和他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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