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回首往事映眼帘，  老母犹在心底暖。满脸尽写沧桑事，  养育恩情重如山。这是我为母亲写的一首诗，今年国庆节回家，探望母亲，发现母亲现在明显衰老了，腰已经直不起，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体消瘦很多，耳朵也聋了，令我高兴的是，精神状态很好，头发中黑发依然很多。今年四月份，我去旅游的时候，在山顶捡到一根已经风干了的古树枝干，只见这树干通身弯曲似龙，我决定把这根树枝为母亲制作一根拐杖。把树枝带回家中后，我把枝干树皮剥掉，用纱布打磨全身，并刷了三层清漆，这次特意捎回来交到母亲手中，母亲现在腰都弯了，正适合这只拐杖，她看到我手制的拐杖，用手试着柱杖，很高兴。握着母亲的手，唯有感叹岁月流逝，往事如烟……

母亲是个文盲，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张成兰”三个字。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社会，本不足为奇。母亲生于1939年农历腊月初二，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娘家经济条件本来很好，有造纸作坊，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这样自足自给的小农生活是令很多贫下中农羡慕的家庭，母亲上面有两个哥哥，她排行老三，下面还有个弟弟。有很多人说母亲是个有福人，她从来不这样认为，但是后来的事实却让同村人羡慕不已——她不识字，居然进城当工人了。做为随军家属去了浙江嘉兴，在我们村也是一大新闻。

当初在农村，土地是集体的，农民下地干活是要挣工分的，母亲身高一米六二，现在看不算高，可是在当年，母亲确实是公认的大个子，挣工分从不落人后，干起活也从来不认输，这一点，现在老家认识她的同龄人都是一致称赞并且是佩服的。

回忆过去，农村的孩子没有人带，听母亲说，孩子是用被子一围，任由哭闹，就下地干活了,这就是那辈人带孩子的经验。大姐小时候，脚居然被老鼠咬的淌血。家中的母鸡急着下蛋，最后慧眼选中了一个好地方，二姐被被子围住，脖子处有个凹陷处，这个母亲就飞了上去，在这里下了一枚蛋。还有一次，我哥哥大概一岁时候，手中拿着一口馒头，被家里猪发现，咬住他的手要抢馒头吃，我母亲发现，大吃一惊，拿个扫把就打猪，猪不舍得丢掉到嘴的美食，就衔着哥哥的手拖拽着满院子跑。当时贫穷的农村，对孩子缺乏监管，孩子基本是“散养”，可以说是生死由命。我记得，当时农村铡刀很普遍，主要功能是铡草，老家有一位长辈我喊叔的，独臂，他就是在小时候无意间碰到铡刀，被铡刀铡下一个胳膊。那个时候学校放暑假，小孩子因玩水溺亡者无计其数。有一家的孩子调皮，翻墙而过，脚脖崴伤不敢告诉父母，没有及时治疗，父母又粗心大意，发现后，已经成了瘸子。应当说，在当时的恶劣困苦的环境中，母亲能把我们姐妹兄弟四人健康抚养成人并成家，这是一项伟大的付出也是伟大的成绩，我们要永记母亲的养育之恩！

母亲身上有着中华民族节俭的传统美德，生活上一直省吃俭用，父亲当时已经是军队干部，父亲回家探亲的时候把三十多元钱交给母亲，三十多元在七十年代经济贫困的农村就是"大款",结果，直到随军去了浙江嘉兴，手里还有三十元。父亲知道了，很意外，说母亲真的好傻。只记得我小时候生病了，吃不下饭，母亲才舍得让二姐去商店买一个面包，并且叮嘱二姐不能偷吃。

我在四岁的时候，发现奶奶住处有一个鸡蛋，就偷偷拿回到我们屋里。结果母亲知道后，很生气，说不能偷，要我立刻还回奶奶那里，我就赶快还给了奶奶。现在想想，孙子吃奶奶一个鸡蛋还算多大的错误吗？但是母亲教育我一个道理，不能偷东西。在老家还发生一件大事，大概就是唐山大地震后，我们老家接到上级通知，说是我们地方最近要发生地震，晚上要求疏散到房屋外睡觉，但是，当时正赶上雨季，天天下雨，家家户户都在屋子外面搭上塑料帐蓬，我当时不到五岁，听到大人说的话，我就一早爬到帐篷里面睡了，母亲焦急的到处找我不到，最后意外的发现我早就进帐篷了，哈哈大笑说，还不傻嘞。父亲最初在开封军分区，当时军分区115医院有对夫妻均为军医，遗憾不能生育，膝下无子，知道父亲有两个儿子，想让我成为他的儿子，还诚恳的说，以后可以成为亲戚走动，但是父亲征询母亲的意见，母亲坚决不同意，母亲后来回忆这事，笑着说，把你给这家人养着，说不定还享福哩。

现在我仍然惊奇文盲的母亲，如何独自带着我，从老家长途跋涉，远赴浙江嘉兴的，从兰考县坐火车途径民权、宁陵、商丘、砀山、徐州、蚌埠、滁州北、南京、常州、无锡、苏州、上海，浙江嘉兴。有个细节我记得非常清楚，在上海我差点丢失，我在上海广场看到喷泉，就玩的不走了，玩一会我突然感觉不对劲，就找母亲，还找不到，母亲找我也找不到，但是，我虽然小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大声哭喊，而是在附近徘徊，母亲找不到我又返回找，我们终于相遇了，事后我还想，如果我跑着找母亲再迷路忘返，结局将会是另一个样子。可以猜想母亲找不到我该是多么焦急，她不会普通话，不会和上海人交流。在火车站父亲接到我们，买了上海的灌汤小笼包，我一口吃了很多，母亲后来回忆说，包子让我吃完了，她舍不得吃。

母亲没有打过我们，即便是生气了，也是把手举起半天，不见落下来。每逢吃饭，母亲不舍得吃菜，总是看我们吃。我在家里最喜欢吃米饭，母亲喝米汤总把汤喝完，稠米倒给我，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我结婚后，她认为这是疼爱我。退休后母亲返回老家独居，老家的超市应有尽有，物品极为丰富，她却极少买，别人早就用起了电磁炉，她却要返回到“古代”，烧柴做饭，到处收集玉米芯玉米杆和树叶，做为烧饭的燃料。晚上很少用电灯照明，一年到头用不了多少度电。后来考虑到母亲年龄大了，我们姊妹兄弟商议，才把她从老家接到县城，一直居住在哥哥家。她的牙齿坏完了，吃不进饭，按道理说，应该镶牙，她问牙医，牙医说你的情况，要镶牙需要一千多元，一生都节俭的母亲听说花掉一千多元，头摇的像拨浪鼓，哥和姐劝说，她不听，最后我反复讲道理，她才勉强同意。我让母亲检查身体，她怕花钱，不同意，我劝说再三，才同意在杞县人民医院检查，检查显示没有胆囊炎，但是，她轻信乡下某人的话，说她有胆囊炎，一直吃着治疗胆囊炎的药物，听到这次检查结果后才停药。

母亲为人正直，说话从来不绕弯。母亲教育我们，做人，要与人为善，不坑人。她一直信佛，经常烧香，坚定认为好人一生平安。但是母亲也很固执，她认定的事情不听劝，哪怕是错的，但是，别人说的话，她往往认为是真理。人活八十古来稀，母亲八十岁了，我真心希望她健康长寿。她从旧中国步入到新中国，亲眼见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七十年经济飞速发展的过程，她从北方走到了南方，又从南方返回家乡,她是文盲，却进城当了工人。她是很多正直人眼中的好心人，母亲活了八十岁还依然健康，这是我们的福气。

2019.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