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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我和朋友深入街巷里去走访,在一个大胡同里看见一个60多岁的老人抱着一个蛇娃,他瘦得皮包骨,手仿佛被什么东西无情操控着,脚也控制不住地朝内翻,大眼睛里的痛苦不言而喻。
“这个孩子现在多大呀?”朋友问。
“十多岁了,是不看着还像两岁多的样子?”老人说。
“嗯,他从小到大,您都是这样抱着的吗?”朋友从老人手里接过孩子,爱怜地抱在身上。
“是的,他的父母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就不敢再生了,都出去打工了。”老人看似平静的脸上,沧桑与无奈暗涌。
“政府每年有照顾吗?”旁边有人问。
“残联的一年给七八千块钱,不够啊。”老人直言不讳。
朋友用手轻轻拍着蛇娃,就像拍着一个婴儿。蛇娃忍不住抚摸朋友的脸,用眼睛和她交流,表情也生动起来。在那一刻,我心中的悲悯和爱悄悄滋生。我之前没有用文字记录下这些,是因为内心没有力量,害怕进一步扩大本来的苦难。
今天突然翻到朋友抱着蛇娃的那张照片,心里非常温暖,她就像一个慈母一样抱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分别心。
那种本自原成的母爱,是我不具备的。尽管我知道众生皆父母,父母皆众生,但我还是不能做到知行合一。哪怕心里有爱有触动,也不会用身体语言去表达。
如《在别处》中的作者所言 :“我想记录下这些亲手往那共有的保险柜里添放一些物品。凭借信物,和血缘亲近的人们彼此认出。”
对于生活中的大小苦难,我只是用几句话概括一下,或者用诗意的语言将其美化,从来没有细致地去用心珍藏。我常常为自己的粗鄙感到汗颜。偶尔记起来,一切早已变成了故事,我们都是解读者,也是被解读者,但压在潜意识里的暗武器从来都没有放过自己。
在不经意间,它会跳出来打脸。打左脸的时候,我把左脸伸过去,打右脸的时候,我把右脸伸过去。只要内在的暗箱操作不再频繁,我愿意面对自己的每一次罪与罚。
“所有黑暗与丰盈、耻辱与幸运的内情,只顺从心灵之钥的开启。”袁凌老师说。
对于自己的苦难,我可以大笔一挥,说:“没事儿,一切都会过去的。”
但对于别人的苦难,我不能视若无睹,又不能过分执着,在观自在的同时,还得学会当下关怀,哪怕仅仅是给予别人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的心还不够暖,有时连一个拥抱都觉得难为情,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们认出彼此后,想滞留在“人生若只于初见”里,这种距离感是不是被细微无明障碍了?
有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被雪漠文化撑得无限大,所有的爱都要溢出来。但真正面对一些人和事的时候,我还是显得比较矜持。若思想上放得开,行为上做不到,证明自己还是需要时间去千锤百炼。
我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一个四处走江湖的大叔到家里来看我,突然之间就涌出了两行热泪。十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两行热泪。
他为什么给我的印象这么深?因为我的痛苦触动了他,让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翛然泪下。然后他在纸上奋笔疾书,用很奇怪的书法给我写了几个字,从正面看像是繁体字,从反面看又是简体字。
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些奇怪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我目前能用文字写下来的仅仅只是1/10。那还有的9/10呢,需要我用真心去慢慢发酵。等我再去写的时候就不是在写我,而是途经故事中的故事。
我有一个真实故事计划,一直闷在心里,迟迟没有行动。不管是自己的故事还是别人的故事,我都有极大的热情去讲述。但仅仅只是讲述是不够的,我想把里面的贪嗔痴慢熬成一味又一味中药,让读到它的读者都能得到内心的疗愈。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只能用偶尔泛起来的记忆去连接当下的觉知,然后用拙劣的文字去记录一下自己当下的过去式灵魂。我不是不放过,是在放过之后有一个巨大的精神回路,需要我返回来重新活千千万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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