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杂在生活里的幻想,永远逃脱不开现实的桎梏,越是用力留下的痕迹就会越深,越不易愈合。
阿余出院至今天整整七天,七天里我和阿余没有交流,没有话语交流,没有眼神交流,更没有身体的触碰。我以为在医院等待阿余醒来的两天里就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却不想我和阿余每天生活在一间房子里,七天没有交流,我也这样度过来了。每天我睁眼看到熟睡中的阿余,我不禁开始自私的想时间永远停在我睁眼的那一瞬间,那样我就不会看到阿余冷漠的脸,没有表情的样子,只是这么多年我熟悉的下一秒睁开眼便会对着我笑的阿余。
我掀开了被子下床,空调开了一夜,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调高了些温度,即使这样,我还能感到透过皮肤的凉意,阿余也只是用被子的一角盖着肚子,阿余很不喜欢炎热。
我放低了声音去了卫生间,镜子里的人黑眼圈又严重了,脸色苍白的像鬼一样,似乎前些日子生病的是我。我看到洗漱台上的黑色杯子和黑色牙刷,感觉眼睛酸胀的难受,我挤了一些洗面奶开始洗脸,不小心泡沫进入了眼睛,我胡乱地洗干净了泡沫,眼睛还是很难受,刺激得有些发红,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变得不认识了。
阿余回家后就把所有的洗漱物品全都挪到了次卧,我看着她还想把被子也搬走,慌张有的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握住阿余的手腕,轻声的求她,我知道阿余也不好受,阿余的眼眶也有些泛红,我想离她近一点,想看着她。
我出来后,阿余的被子已经叠起来了,她睡过的地方,没有一点痕迹,我的被子还是掀开的样子,我低低得笑了,哭是最无用,我只能笑。
床上已经没有了温度,空调还在运作着,冷风吹在了床上,一片潮湿,像极了外面的天气,一堵墙隔绝了两个空间,屋内泛着冷气,窗外天阴沉沉的,却丝毫不会感到凉爽。
我同阿余就好像商量好一般,早餐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会做好两人份,我们一起吃饭。阿余以前也会自己做饭吃,我们住在一起后,阿余便不再做饭了。
我曾经很享受做饭的过程,后来有段时间我一直在家里给家人做饭,那时候才将将大学毕业,在学校的那些幻想面对毕业后步入社会时变得鲜血淋漓。我开始不断的否定自己,找不到一点头绪。我有一个一直不曾动摇过的念头,我并没有受电视剧的迫害,我能相信那是我最真实的愿望。我一直向往在远离市区的山上生活,似乎听来有些搞笑,我没有笑过自己的这个念头,相反,我开始更加的坚定。阿余曾经笑话过我,笑我在人间过了这么多年太辛苦了,我反倒喜欢听阿余这样说我。
我在年少的时候对自己没有清晰的定位,不知道将来要走向哪里,甚至害怕踏出原地,后来四方的压力扑面而来,让我不得不离开原地。偶尔我也承受不住现实中的无形压力,变得怯懦,畏惧改变,却又不甘心一成不变,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无头苍蝇。
后来踏出去后才发现,困囿于熟悉的地方,永远看不到前方的太阳和月亮。
遇见阿余是我短暂人生中最值得珍藏的记忆,在此之前的人生中从未遇见过像阿余似的人,像火苗,不炽烈,却也不沉寂。阿余是一个很有灵魂的人,我总是用灵动来形容。
阿余低头无声地吃着饭,阿余一直有一个习惯,喜欢饭吃点冰淇淋,以前我总是不同意,耐不住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便只得依着她,不过只许五小勺,偶尔会多一点,但是自从前段时间有次吃了肠胃不舒服后我便强制性制止了她的这个习惯。而今,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希望换的阿余的视线,冰淇淋摆在餐桌上,阿余却不曾施舍它一眼。
阿余只是低着头喝着她面前的粥,鸡蛋,小笼包一概不吃。过去的几天里,她也是只吃着她面前的食物,这段时间消瘦太多了,我一天天看着她瘦下来,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阿余,吃个小笼包吧,身体会受不了的,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好不好,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会拦着你,你不想看见我我走,我不会在阻止你了,我都听你的,阿余,多吃点好不好。”
我紧紧攥着衣角,我太怕一松手就忍住会去握阿余的手。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却又感觉什么也没想,我只知道,阿余现在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阿余的想法,出院那天我问过阿余,阿余的反应是我从未想过的,我话问出口的时候,阿余红着眼睛盯着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阿余,冷漠,我看到了疏离。后来我再也没有问过,我不知道阿余以后会不会告诉我,总之现在阿余很抵触,阿余不想说,我会尊重阿余。
“许唤。”
我有太久没有听到阿余的声音了,我迟疑了,我开始退缩了,我不想听阿余接下来的话。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我从未骗过阿余,眼下,也不能骗阿余。
“阿余,我知道,你心里也不舒服,我心里也很难受,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却不能和你说一句话。每天和你一起睡觉,却感受不到你的气息。每天一起吃饭,却像两个陌生人。”
我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阿余的脸也忽隐忽现,我眨了下眼,阿余又变得清晰了。我突然笑了,心里突然没那么难过了,阿余的眼周猩红。
“阿余,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想和我说话,你打电话给我就好,我再回来。你想吃蛋糕了说一声,我做好便给你送过来。倘若你还是不想看见我,那我就让外卖员送来,总会有办法的,我,我就说这么多,你前段时间肠胃不舒服,好好吃饭,不可贪吃冰淇淋。你在家好好的,我先走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有阿余的家,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害怕走进这个家,曾经,我和阿余也有过不愉快的时候,吵架中的两个人都是没有理智的。我不紧不慢的性子,有的时候让阿余很恼火,阿余很生气的时候总会质问我,质问我心里不重视这份感情,每次过后,我都会懊悔,有些话不能因为从未说过而羞于说出口。当我过后很久委婉的说出口的时候,阿余又会责怪我过后那么久才肯说。
九月份的天气有些闷热,我已经很久没有心里这么浮躁了,我感觉身体里有只困了好久的兽要挣开了囚锁逃出来,眼前的路有些晃动,我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下一秒,我便栽进了一片黑暗。
我醒来的时候,耳边一阵嘈杂,头有些昏沉,眼前模模糊糊,我适应了一阵眼前才变得清晰。
“你醒了啊,有没有感到哪里难受?”
我寻着声音转了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许唤,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她,她也算在阿余昏迷的时间里给了我一点安慰。“林穆清,我记得。”我感到嗓子里像是有团火在烧。
“嗯,我在路上碰见了你,你晕倒了,检查了,医生说你有些营养不良,身体劳累过度,要你好好休息。”
“好,谢谢你,麻烦你了。”我脑袋越发有些沉重,眼睛发酸,我挣扎着要起来。林穆清见状按住了我的肩膀。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你想做什么么,我帮你。”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俩互相看了大概一分钟,终于她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以为你会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我想的没错,只不过不会照顾自己。”
她自顾说着,我没有应她,说实话,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起来,离开这里。“怎么只有你自己,阿余呢?”我没有防备她会提到阿余,我有些答不上来,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沉默,便没有继续问。
我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有些止不住的腿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腿软,有些用不上力气,仿佛不是自己的腿。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把医药费给你。”我有些冷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好在她也没有说太多。
她转过身从包里拿出了纸和笔,我看着她写下了一串数字,递给了我。“这是我的微信,转账给我就行。”
我犹豫了一会儿接过了纸条,“嗯。”
“你还有一瓶液要输,输完了再走吧,身体重要,你自己行么?”她边说边拿起包,看向我。
“我一个人没事,谢谢你,你去忙吧。”人情这两个字有的时候太重了,我总是担心自己承受不起它。
“好,如果有事,我是说如果,你可以联系我,我先走了。”她说完便扭头走了,感觉她和杨橙很像。
病房里还有一个女孩,看模样也就几岁,面色苍白,给人一种风都能吹散的感觉。
“囡囡。”随着门开的同时,一个沧桑的声音传了进来,来人是个中年大哥,我猜不出他的年龄,他面容精神,细看下却又透着憔悴,黑色的头发中参杂着白丝。
“爸爸!”女孩清脆的声音在病房里回响着,她试图要起身,可是没能起来。
“囡囡,快躺好,别乱动。”中年男人快步走过去扶住了女孩,“又不听话了,快躺好,是渴了么?”
“不渴,爸爸去了好久,想爸爸了。”女孩扑进了中年男人怀里,撅着嘴满脸委屈。
“囡囡,是叔叔,不是爸爸,怎么改不过来呢?”
听了中年男人的话,我有些惊讶,女孩显而易见的很喜欢中年男人,就像我曾经也想扑进爸爸的怀里,让他抱抱我。我记事以来,我的父亲就是沉默寡言的模样,我也不敢对他有一些调皮亲密的举动。
“1602床换液,输完这瓶就可以走了,多注意休息。”护士打断了我的回想。
“好,谢谢,我的医药费……”
“你的医药费另一个女生已经付过了。”
“好,谢谢。”
护士离开之前停在了女孩的病床前,检查她的药液,“今天打完这个点滴可以先回去了,回去要好好休息,最近一个星期不要做剧烈运动,家长多注意点,尽量不要再有这种意外了。”
“好的,谢谢护士,以后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谢谢。”
“爸爸,囡囡不疼。”女孩两只小手环着中年男人的脖子,软糯的声音让人心疼。
“囡囡,对不起,是叔叔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让囡囡一个人在家了,对不起。”中年男人的声音逐渐有些哽咽。
我看向窗外,正值晌午,太阳高照,蝉鸣不断,阿余上次来医院也是这样一个让人心浮的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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