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凉的雨水中

我飞临一片墓地

为什么不是来到走向前往或者路过

因为神的翅翼才可开启那扇墓门

麦子爬上爷爷的坟

他的胡子很久没刮了

竟然刺破厚厚的泥土

以此警示后代

祖先的存在

雨水像我喷涌而出的诗情

随便捡起一张纸

就是一首分行写的文字

在原野，在田间地头，在爷爷的墓地

毫无节制地泼洒忧郁

雨水修剪过的坟头

闪烁光芒

想起爷爷在世时头顶的光环

黑暗的泥土内部

有很多生命被它照亮

玉米都比我们幸福

可以不用灯盏和爷爷彻夜交谈

收获时节伫立风中的名士

应是出来透气的爷爷

我和父亲望了三十年

也没看清他的脸

多年以后

我和父亲

同样也会走进那株玉米

成为后代守望的名士

这里还有很多相似的土坟

如果不是墓碑

我差点和陌生人握手

到处都是乱飞的纸钱和纸花

那些白色的鸟飞行时擦疼了天空

所以泪如雨下

落在新坟和旧坟之上

为爷爷和爷爷的爷爷

洗净出行的台阶

四周一片寂静

偶尔飘来几句麦黄鸟的独语

只有墓碑旁的麦子沉默肃立

暮望

风不怀好意地打着口哨

我回头一望

它躲在看不见的地方静立

远处的墓地吸引了我

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三两粒白色的物体缓缓移动

我的脚步也随之向前

再一望

那不是祖父的墓地么

脚步被风吹乱了

一路小跑

走进墓地一看

那几缕青烟原是附近农家的炊烟

那移动的物体

原是三个纸人

百年以后

我不过是荒野里的一颗草莓

比青草上的晨露还要卑微

甚至听不到路过地面的风声

曾经的爱情遥远得无限苍茫

而低处的苍穹却一直闪亮

我和妻都回到了芬芳的泥土

化作几颗渺小的尘埃

装饰故乡苍老的容颜

没有谁能够不朽

天空也会被鸟翅磨得逐渐发黄

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用想

如果要想，就想那爱过的年轻时节

尘世原有很多东西可以抛却

人间原有很多人值得珍惜

百年以后不是一个简单的词语

时间的修辞挡不住青春的消逝

我愿化成一把泥土

青草掩盖的黄昏野花幽香

我和爱人相依回味

青草献给清晨的露水

2010年6月10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