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

洗浴店正对着二进院子的大门 ，门市房顶上横着一块大大的手写牌匾。那白底黑字显得格外醒目，尤其是六个点，光看就感到一身清爽。苍劲有力的大字表现出写字人的不俗，更显示出店主的人脉关系。唯一的缺点是题字没有落款，不知道究竟出自谁之手。

洗浴店是这三个店当中最清闲的一个了，门口只有寥寥几辆自行车，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超出主房的锅炉房上面矗立着一根烟囱，像是一个俯瞰尘世的神——高高在上而又孤独。透过玻璃幕墙能一眼看清屋里的一切。屋里除了打麻将的四个人只有老板娘在旁边坐着。张立春打开木门走进去，木门因为雨水的冲刷已显得破败，灰色的油漆早已变得斑驳，唯有春节贴的对联因为刚好避过了风雨依然显得鲜艳。“这里晚上开门吗？”

推门进去的一刹那，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过来。尽管不是万众瞩目，可好几双眼睛望着让张立春很不习惯，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专供人参观的大猩猩。张立春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赶紧避开他们的目光，直盯着老板娘。老板娘不到四十的年纪，一身清凉的圆领白体恤显得干净整洁。大红胸罩不甘寂寞地显现出一个轮廓，更显双乳的饱满。

“晚上很少有人来，所以一般不开。”老板娘热情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挪来把椅子，“来来，坐下看会儿眼再走，外面怪热的。”

张立春震惊于老板娘腿上的毛病，却佩服她的态度，哪怕再挑剔的人看到她的腿也会压住火气，毕竟人都有同情心。张立春紧走两步接过椅子，顺势走到麻将桌边坐下来，“那可真没办法了，我媳妇只有晚上下班在家。”

“你这样，留个电话，要是哪天晚上开门我喊你。”老板娘尽管知道暂时做不成生意但还是笑容不减地说。她的态度让张立春如沐春风，再次感觉到老板娘的与众不同，因为见过太多生意不成而冷脸的人。她拿笔认真地记下张立春的电话号，随手又拿起一瓶矿泉水递过来，“你是哪个村的，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还没等张立春回答，打麻将的一个人接话说：“他是俺村的，叫立春。哎，对了，他也喜欢打麻将，要是缺人喊他指定行。”

“昂——你是潘屯的啊。艾玛，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我都不认识。你父亲我应该能认识？”老板娘听说张立春喜欢打麻将眼睛立马亮了，“他们都叫我琴姐，你也这么叫。往后要是没事到我这里来玩。”琴姐愈发热情，笑得胸前的饱满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张立春点点头答应了，转过身打量这个很小的店铺。由于门市房整个是玻璃幕，屋子里的采光特别充足，显得特别亮堂。进门左手边放着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摆了些香皂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品；柜台里面摆着一张大床，床边是一道进锅炉房的门；右手边除了一张麻将桌还摆了一盆铁树，让这个小小的屋子立马充满了生机。再往里是一道直通洗浴间的门。隔着玻璃能看到一排摆满了拖鞋的架子，零散地放着几双鞋。

张立春喝了口矿泉水，看着他们打麻将，四个人里除了村里的剩下三个人都不认识。琴姐见主动走过来说：“你要是喜欢打麻将，这几个人你早晚都会认识，我给你介绍一下。对面那个叫二小，是前老虎洞人。”张立春欠了欠身问了声好。“卧槽，不用客气，咱就是小老百姓一枚。往后有时间来玩哈。”二小笑嘻嘻地说。“梳大背头这个叫郝五，郝村人。和个猴似的这个叫孔三，孔村人。”琴姐继续介绍。“你呀，琴姐，就不能说点好的？”孔三愤愤地指责道。“长得小点瘦点也就算了，你成天猴里猴气的还不让人说吗？”琴姐直接开怼，孔三只能嘿嘿几声。

因为惦记母亲，张立春坐了一会就告辞出来了。他两姨二姐在原大队部买了六间房，现在开着一家农资经销处，专卖农药化肥种子。等他到了二姐那里，母亲已经在等着了。见他进来，母亲停止了唠嗑，让他抱上西瓜准备回家。去往放二八大杠的地方正好经过卖西瓜的车，车上的人依然拿着喇叭卖力的喊，张立春看了看手里的西瓜，又看了看母亲，惹来母亲一顿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