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后边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长宽约两米左右,孙大爷说,这池塘的深度大概也是两米。老屋旁边新搭了一间小屋,一间老屋和一间小屋,空旷的山里除了这新老交替的两间小屋,就是后山几百座已经荒废了没人过来烧纸钱的小坟包。
老屋的主人孙大爷对于刚来的这个年轻人什么都没有多问,在年轻人递给他过滤嘴香烟时,他只是摆摆手指了指搭在手间的旱烟袋。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流,孙大爷躺在比他干枯的皮肤更为苍老的躺椅上,悠闲地砸吧着老旱烟袋嘴里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唱着“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旁边的小土狗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趴在地上悠闲地眯着双眼。新来的年轻人坐在小马扎上,翻着一本泛黄les confessions。
天色微醺,空气乍抖。年轻人问道:“大爷,这池塘里面有鱼吗?”
“有,草鱼,鲢鱼,鲫鱼,花斑,泥鳅应有尽有!”
“好咧,那今晚给你做一顿红烧杂鱼。”
孙大爷嘴咧了咧,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望了一眼后山,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砸吧了一口旱烟袋,便闭上了眼睛,《空城计》也不唱了!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手艺很棒,从小土狗不时的蹭他的腿讨吃的便可以看出来。年轻人不时向孙大爷敬酒,孙大爷稍稍的抿了一口,夹了一根青菜放入口中,他几乎掉光了的牙齿吃青菜的样子甚是滑稽。
年轻人打趣道,“大爷,牙齿掉光了不好吃鱼啦,要不改天我给你带到城里去镶一口金牙怎么样?”
“呵呵,唇亡齿寒,牙齿掉了就掉了,只是这鱼肉我可不愿意吃。”
“怎么,这鱼肉吃不得?”
“倒不是吃不得,你看这池塘长宽深都为两米,两个方的空间能装多少的鱼呢?这山上鹰鹫颇多,也偶尔会来这里边捕鱼吃。倘若鱼被我们吃光了,饿坏了的东西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吃点我种的青菜倒不大紧,可这山后可是486个人的尸骸啊!”
“大爷你可别吓我?现在的尸体不都是火化的吗?”
“火化?”孙大爷似乎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样,他的笑声令年轻人毛骨悚然。“没人管的地方谁会给你火化?这漫山的坟包是从我爷爷开始一个个挖的,我爷爷死后我爸爸继续挖,现在挖到我这里了,我们家祖孙三代就是这座山上的守护神。”孙大爷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透着精光,神情里满是自豪与骄傲。
年轻人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大爷,您儿子孙子呢?”
“儿子前些年埋尸体的时候掉山下摔死了,我亲手一块块将他的肉捡起来埋在了山后,这486个坟包里面,第4排左数第3个里面躺着的就是我儿子。和所有人一样,他的也没有立碑。他死了我还可以帮他埋了有个住的地方,我死了不知道有谁会埋我啊?”
孙大爷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年轻人也开始沉默不语起来。
“大爷,这鱼我不吃啦,我喂给这小狗吃好啦!”
“不行,你必须吃!你给它吃你就是在害它!阿黄,过来吃青菜,别吃鱼!”小黄狗摇着尾巴,耷拉着脑袋不情愿的走到孙大爷脚边坐了下来。
“可是大爷,您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吃不下去了!再说了,为什么我去捕鱼的时候你不跟我说呢?”年轻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也有丝颤抖,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是狗,不能喂它鱼吃,它不是猫,你知道它毛光为何如此锃亮吗?因为它吃了我两年的屎。狗改不了吃屎,你今天吃的好油水多,待会让阿黄也饱饱口福。”
年轻人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小狗总是用舌头舔自己的手心,舔自己的脸庞,感觉心中一阵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在了地上。阿黄连忙跑过去将地上的呕吐物舔了一干二净。
人生何其短,何其痛苦。此时狗心里面也是一种苦闷,狗生何其郁闷。
混杂着高度数烧刀子酒的呕吐物瞬间另阿黄上蹦下跳,而在一边呕吐的年轻人也停止了呕吐。孙大爷一口一句妈卖批,狗娘养的,娘希匹,老子日你个仙人板板...都无济于事。狗发酒疯了~
这真是条撒欢的小狗,它大概觉得太热了,一口气跑到了池塘那里跳了进去。
许多年以后已经是老年人的年轻人将这件事讲给小伙子听的时候,小伙子充满好奇,一口劲的问:“然后呢?然后呢?瘸大爷”
“然后,我就再也不吃鱼啦!”
“我是问狗,狗然后呢?”
“狗啊?狗在池塘里洗了个澡便上来了!”
“那孙大爷呢,孙大爷后来怎么样了?”
“都这么多年了,早都死了!”
“也就是说,我们这后边之前都是坟墓吗?”小伙子赶紧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块鱼放进了嘴里。
老年人看小伙子将鱼放进嘴里,摇了摇头,露出他金光闪闪的大金牙,答非所问:“我不吃鱼了,这个池塘还是之前的那个池塘。”
“那个池塘咋了,现在这里早都没有了小坟包,也没有秃鹰了。”
“有没有小坟包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池塘还是小池塘啊!”老年人,眼里散发着精光,就像一个开心的小孩子一般。
“大爷,池塘怎么了,您能和我说说吗?”年轻人又夹了一片鱼放进了嘴里。
老年人看了看年轻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夹了一口青菜,开始娓娓道来:“我后来发现,这孙大爷其实就是在蒙我,他每天都将剩菜剩饭喂给阿黄吃,哪有他说的那么恶心。不过鱼我倒是不吃了,因为我发现鱼确实不能吃!”老年人点燃一根过滤嘴香烟,贪婪的吸上了一口“我发现,这山间没有厕所,孙大爷解决完问题之后,总是将自己的粪便丢进池塘里。后来,我也直接在池塘边上解决方便。喏就是现在的这个池塘,只不过现在老了也要准备个夜盆,完事以后第二天倒进去了。”
老年人浑然不顾一旁呕吐不止的年轻人,“本来嘛,两个方的东西,能有多大空间呢?还有孙大爷,说带我去给他儿子扫墓,麻蛋,那哪里是坟墓,分明是地雷阵,我这腿,就是那个时候炸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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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摇着折扇,看着年轻人将一大块鱼放进嘴里,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后生仔,今天伯伯给你讲讲池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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