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朋友阿昌,跟我们家是邻居,共用一道院墙的那种。我长阿昌一岁,阿昌比我高一个辈分,整天追着我喊“大侄女儿”,很烦。我能跟阿昌成为最好的朋友实在是因为两家住的太近了。我妈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一声,我从阿昌家撒腿就跑,她嘴还没合上我就已经出现在家门口了。不过不管两家关系发生什么变化,从来没有影响过我和阿昌的友谊。
我和阿昌一起长大,如果哪天没有他,我会觉得很孤独。
有一段时间我很迷恋烤糖稀,就是冰糖葫芦上山楂外面包着的那层金黄金黄的东西。因为小时候能吃到冰糖葫芦的机会很少而我又特别喜欢吃甜食,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了个自己动手的法子。我们俩经常合伙儿从各自的家里往外偷原料,我拿白糖,阿昌拿蜡烛和打火机。我们家总是不会缺酒,那时候的酒瓶盖子都是铁的,我就在酒瓶盖儿周围钻几个小眼儿,拿细铁丝穿上,做成一个迷你的小锅。做这个家伙费时费力,所以通常由我小心保管。那时候大人们也不会管我们去哪儿玩、干什么。我跟家里说:“我去找阿昌玩儿了”,就捂着装满白糖的口袋很小心的出去了。阿昌跟他妈妈说:“我去找我大侄女儿玩了”,就怀里揣着蜡烛,袖筒里塞着他爸的打火机也出来了。那段时间好像总是有风,我和阿昌就找个背风的墙角儿,阿昌点上蜡烛,滴两滴蜡泪在石板上,蜡烛就稳稳地站好了。两个人都蹲在地上,挨得紧紧的,头也凑一块儿,生怕风吹灭了蜡烛。白糖是用爷爷的空烟盒儿装的,大多数时候是一块二的群英会,偶尔是有漂亮仙女的散花烟。烤糖稀得不停地搅拌,要不然又黑又苦没法儿吃。这种精细的活儿一定得我来,因为我总觉得阿昌笨笨的,我怕他烤糊了。阿昌也总是服从我的安排,我们俩在一块儿玩,他似乎从来没有忤逆过我的意思。搅糖稀用的是我妈的毛衣针,她不怎么织毛衣,少了一两根也不会被发现。等待糖稀烤好的过程是最煎熬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我们俩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不停冒泡儿的迷你糖稀锅,我都能听到阿昌咽口水的声音。糖稀烤好很快就会变硬,这很让我们俩头疼。酒盖儿太小了,根本不能整块儿地拿出来,只能用小刀不停地划,用毛衣针使劲儿地戳,这样才会时不时弄下一小粒儿,那滋味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甜丝丝的,热乎乎的,还带着一种烤焦的香味儿,美妙极了。每次都是我吃得多,阿昌吃得少。
我们每次刀剜针戳,酒盖儿几乎是一次性的。后来因为实在找不到铁酒盖儿烤糖稀这回事儿就不得不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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