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六年七月廿二(1900年8月16日),因为耍弄义和团打洋人,导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慈禧带着光绪仓皇向西出逃,史称“庚子西狩”。说起来慈禧也真“命苦”,年轻时就逃过一次,路上还死了丈夫;晚年时又带着侄子再逃一次。虽然史家给慈禧留足了面子,称之为西狩,但这个西狩过程估计是慈禧一辈子最想抹去的记忆。而这又恰恰被曾国藩的孙女婿吴永给记了下来,由此也使把持了大清近半个世纪朝政的堂堂一国之皇太后给后人留下了最有意思的谈资。
七月廿三日,这一天天色阴晦。北京城已经被八国联军攻陷,而距离北京200多里的怀来县令吴永也很郁闷,他被境内的义和团软禁已经有些日子,并且连消息也给封闭了。各地的来文包括吴永发行的文书都要先经过义和团的审查,而今天更是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到了傍晚,拳民突然给他送来一份紧急公文,吴永一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两宫圣驾(慈禧、光绪)已至距离怀来五十里处的岔道了,上级部门要他赶紧迎驾,并且还有要求:太后老人家要吃满汉全席、大臣们要吃“一品锅”!
吴永这下慌了神,“阖属惶骇,不知所出”,这穷乡僻壤的上哪弄去?幕友们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个公文是假的,不用管他;有人认为即便是真的,这山谷荒城又是大乱之际,何法办此大差?还不如不管,就当没收到消息,免得供应不如意,自取其祸;还有的说干脆官帽一扔逃命得了。吴永经过验证,这是真的,皇上和老佛爷真的来了。
纠结,纠结,到底该如何选择。我们一般碰到事情时,往往都说纠结再三,或者说踌躇再三,而吴大人这次碰到的事情比我们都要纠结。所以他也明确地在《庚子西狩丛谈》中指出“予踌躇再四”!不过好在纠结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身为守土官吏,亲食其禄,焉有遭逢君上患难而以途人视之”?豁出去了!于是吴永立马开始安排接驾事宜,碌碌竟夜,一忙一宿。第二天拂晓之时,吴永摆脱拳民的控制,前往距县城二十五里处的榆林堡接驾。
这时已经是“布衣椎髻”的慈禧,见了吴永还没寒暄几句(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查了查户口),便放声大哭。堂堂一国之太后竟不顾颜面,当着一个小县令的面嚎啕大哭。可见慈禧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委屈。
慈禧之所以满满的都是委屈,原因就在于,一是逃亡两日,才有接驾之人,平日都言忠心耿耿,关键时刻人都哪去了?她哭着对吴永说“予与皇帝连日历行数百里,竟不见一百姓,官吏更绝迹无睹。今至尔怀来县,尔尚衣冠来此迎驾,可称我之忠臣。”二则是吓的,没想到利用义和团杀了些洋人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我不料大局坏到如此……难道本朝江山尚获安全无恙耶?”三则是又饿又渴,饥寒交迫,连正常的休息都不能保证,实为困苦不堪:“连日奔走,又不得饮食,既冷且饿。途中口渴,命太监取水,有井矣,而无汲器,或井内浮有人头。不得已,采秫粃秆与皇帝共嚼,略得浆汁,即以解渴。”“昨夜我与皇帝仅得一板凳,相与贴背共坐,仰望达旦。晓间寒气凛冽,森森入毛发,殊不可耐。”
诉完了苦,慈禧回到了现实中。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饿坏了,便也不顾面子,直截了当地问吴永要东西吃:“今至此已两日不得食,腹馁殊甚,此间曾否备有食物?”
吴永赶紧回答说本来有准备的,结果都被溃兵掠夺了,就连给随从们预备的三锅小米粥也被抢去了两锅,就剩一锅了,以为是粗食,不敢献上。慈禧一听:“有小米粥,甚好甚好,可速进。患难之中得此已足,宁复较量美恶?”有吃的就可以了。
一会儿功夫,太监总管李莲英出来了,态度甚为缓和,对吴永道:“尔甚好,老佛爷甚欢喜,尔用心伺候,必有好处。”不过这夸完了要求自然也就来了,“老佛爷甚想食鸡卵,能否取办?”怎么样,老佛爷想吃鸡蛋呢?那自然得找,于是吴永七找八找,居然在一家空肆的厨屉中还真找着了5枚鸡蛋,“得之乃如拱璧”。然后亲自生火烧水,煮了5枚蛋。还找着了一粗碗,配上一撮食盐,“捧交内监呈进”。这番努力,得到了慈禧的认可。一会儿功夫,李莲英又出来了:“老佛爷狠受用,适所进五卵,竟食其三;余二枚,赏与万岁爷,诸人皆不得沾及。此好消息也。”什么好消息,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只要好好伺候老佛爷,一切好说。
既然这么有能力,那么新要求便又来了:“老佛爷甚想水烟,尚能觅得纸吹否?”吴永一听,估计死的心都有了,“予思此又一枯窘题”。忽然想起身边尚藏有粗纸数帖,勉强可用,太巧了太巧了,于是就在窗板上自行搓卷,颇费一番功夫后,“得完好纸吹五支”,呈进给了慈禧。须臾,慈禧手携水烟袋,从屋里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吸,“神态似觉稍闲整”。这时又找吴永唠家常了,唠了几句随即又转入正题:“此行匆促,竟未携带衣服,颇感寒冷,能否设法预备?”
吴永又将老母亲所留衣服准备给了慈禧。慈禧很是高兴,又言:“我乘延庆州轿子,舆夫已疲劳,此处能换夫否?”……“所换之夫,不知能否胜任如前?”幸得李莲英帮忙说了几句话,吴永得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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