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胡万有

我的老家在皖南山区的一个山村里，这里的人世代以种植水稻为营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里鲜少有人外出务工，每到农闲时，村里有些人就三五成群地聚到一起扎金花、打麻将，把赌博当作娱乐。这种场合总少不了胡万有的身影。

赌徒胡万有

胡万有是这一带的麻神，人称“九条三”。说胡万友是麻神，倒不是因为他的赌技有多精湛，而是哪里三缺一了，只要吆喝他一声，是有叫必到。不仅如此，胡万有常常会主动找“位缺”，并及时顶上。因为爱赌博，又在家中排行老三，落得了个“九条三”的绰号。

有人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其实不然，赌就像毒品，一旦沾上了就容易上瘾。胡万有的赌瘾越来越大，从最初还能理会农事、侍弄庄稼，发展到后来犯了赌瘾就什么也不管不顾。

胡万有的老婆是没读过书、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思想守旧，总觉得女人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对方是怎样一个人绝不敢提“离婚”二字。对于丈夫胡万有渐渐地嗜赌成性，她是看在眼里，气在心上，有时候气不过也会微辞几句，丈夫就会怒目圆睁，开始摔东西、作出要打人的架势――胡万有身材高大魁梧、脾气暴躁，妻子生得弱小，每每这时，胡妻都会吓得噤若失声。老婆管不了自己，胡万有赌得变本加励。

赌徒胡万有

有一天，胡万有正在牌桌上战得正酣，他十岁的大女儿找来：“大大，何奶奶叫你快回去，说姆妈要生了。”胡万有嘴里叼着烟，头也不回地边搓弄麻将边说：“不就是生孩子嘛，你妈又不是头一回，等老子打完这牌再回去！”旁边围观的麻友看不下去了，劝道：“九条三，你老婆快生了，快回去看看吧。”胡万有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麻将，悻悻地跟着女儿回了家。

老婆身体不好，又是高龄产妇，怀孕时患有严重的娠高症，全身浮肿，刚生完孩子的她身体极度虚弱，需要人照顾。胡万有为了不耽误自己打麻将，煮了几个鸡蛋、炒了一大锅爆米花、烧上一壶开水，叫来十岁大女儿如是这般的吩咐一番，自个就出去行赌了。不一会，邻居何奶奶找来了：“啊呀，胡万有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家英子被开水烫了”……

胡万有养有三个女儿，因为他把大部分时间放在赌桌上了，不务正事，家里穷得叮当响，大女儿和二女儿连校门都没给进过，从小就帮着家里干农活，长大了点又去山上挖草药卖钱。两个女儿知道爸爸爱赌钱，卖草药的钱不敢交给爸爸，都给妈妈保管着。因为都不识字，胡万有的老婆没能把钱存进银行，就把女儿们攒下的钱放在一个盛衣服的木头箱子底层，盖上盖后再锁上。一次，胡万有输了钱，赌红眼的他想翻本，就回来朝老婆要钱，老婆死活不给，胡万有找来一个羊角锤，三下五除二就撬开了木箱，胡乱地翻出衣服，抓起女儿们辛苦挣得的血汗钱就扬长而去，留下吓得瑟瑟发抖的妻女抱头痛哭。

有了这样经历，胡万有的老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小女儿读上书，认得字。她拖着病弱的身子喂了两头猪、养了几只鸡鸭，加上大女儿和二女儿的帮衬，好歹把小闺女送进了校门。家里有了识字的人，胡万有的老婆就把和女儿们一起攒下的钱存进了银行。

赌徒胡万有

和胡万有一块赌钱的，有些人根本就是游手好闲的登秃子，除了赌钱，他们还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像盗挖国家电缆、偷人家的耕牛去卖之类的，这样的人在牌桌上善出老千，赢到钱就索要到底。有一次，这些人找不到胡万有就跑到他家里索要赌债，胡万有的大女儿已经成年，她要保护母亲和妹妹们，气得她冲进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轰道：“你们这些人，谁输你钱了找谁要去，不要到我家来！”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面对这架式也都吓得灰溜溜地走了，再也不敢来骚扰。等事情一过，胡万有又借机猫进了家里，他翻箱倒柜也没找着大钱，就偷走了女儿放在衣柜里用来买月事用品的零碎钱，继续找地方去赌……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胡万有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相继出嫁了，老婆在一次重病后撒手人寰，小女儿也去了远方打工，家里只剩下胡万有一人了。

这一年冬天，皖南山区下了场鹅毛大雪，一夜之间，漫山遍野一片雪白。羊倌刘老汉早早地就起了床，准备给羊投食干草料。刘老汉来到堆放干草的棚子里，他吓了一大跳，草垛里蜷着个人，满脸是血、鼻青脸肿，一动不动的。刘老汉壮着胆子上前仔细瞅了瞅，啊呀，这不是那个赌鬼胡万有吗？他怎么躺在这里？试探下气息，还好没死。顾不得许多，刘老汉赶紧叫醒家人把胡万有抬进了屋里，又让人去通知嫁到邻村的胡万有的大女儿胡英。

胡英和妹妹们对这个父亲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很是怨恨，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也自己的父亲，他可以不仁自己不能不义。胡英把父亲接回了自己家，叫来了两个妹妹，一块端水送药的好生伺候着。在三个女儿的照料下，胡万有逐渐恢复了气色，但他好像已经失去了听力，整天目光呆滞，对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其实他不说，熟悉他的人也能猜出八九分――那多半是贪赌惹下了事。

赌徒胡万有

经此，人们在赌场上再也没看到胡万有的身影，反倒看见他整天领着胡英六七岁的儿子在村后叮叮当当的敲着一块大石头……直到有一天，村民们看见村口竖起一块又高又大的石碑：胡万有之墓，胡玩意之墓。碑文上还镌写着：赌博害人，误人误己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