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昙花

      吴同学家里养着满客厅的花，其中最显眼的，快顶着天花板的两盆为橡皮树和昙花。

      我最喜欢昙花。想起五、六年前去吴同学家喝茶，一进门就看见他新近不知从哪儿弄了一片一尺来长，两寸宽，皱巴巴的绿色叶片子插在一个不起眼的花盆里，我还笑他不会养花。

      几个月后，我看见花盆中那一片泛黄的，皱巴巴的叶片，叶尖寸许处己干枯泛白，我还戏谑他。喝茶间偶然发现那片叶子下面藏着两点绿中泛红的东西，象蚯蚓的头刚钻出松软的土层，肥肥胖胖，仔细一看，哦！我惊呆了，原来是刚出土的嫩芽！突然想这皱巴巴泛黄了的叶片，原来是积蓄了所有的力量养分来孕育这两点嫩芽，这嫩芽顶尖稍扁，中间泛绿，顶部扇形分布着小小红色齿牙，鲜嫩欲滴，晶莹如一颗翡翠，充满着无限的生之力！

      果真，一年后这两棵小芽你争我赶，筷子般粗细的枝干竟长到一米多高，枝上零星分布着几处绿莹莹的叶片。

      于是在同学不断地填营养土换花盆中，这两杆昙花竟长得高过人头，直抵天花板。而那满树一尺来长的叶片挂满了枝干，将那客厅妆点出了别样的风景。

      同学女儿高考前夕，他打电话请我喝茶赏昙花。晚饭后散步过去，一进门，他就骄傲地自我欣赏、喋喋不休起来:“你还嫌我不会养花，现在你看看我养的昙花能开吗?”我走近昙花，盯着那仅有的一朵半尺来长、弯曲向上翘起的花蕾微笑着只是点头。那毛茸茸的、淡绿色的花蕾身显得敦实丰满，胖嘟嘟地，仿佛满树的养分都被它吮吸尽了！

      我们边喝茶边谝传静待花开，谈到孩子的高考，我突然灵光一闪:“今晚昙花开放，是鸿运吉祥的好兆头，今年妍儿肯定考一所好大学！”同学两口子听了合不拢嘴，也附和着。

后来，这孩子果真发挥不错，以608分的好成绩考入天津大学。当然这只是一个巧合，其实本来孩子就是很优秀的。

      一个小时左右，那花苞尖不知不觉已绽开，花苞尖原先层层尖针状蕾衣，从尖部到萼部逐渐翘起向外伸开。花尖慢慢变成了由瓣尖组成的小洞，小洞不断放大，苞身逐渐鼓起，洞口露出了里面的银白色。我们品着香茗，赏着名花，交流着情谊，倾听着生命的声音，欣赏着生命的辉煌！

      大约过了兩个小时，那朵犹如天赐神降的，又如宝石般圣洁的昙花全朵己呈现在我们眼前。盘子那么大小，一瓣一瓣的花片按大小、长短层层均匀而合谐地分布着，每一片花瓣都是那么地莹亮而剔透，亳不做作，自然天成。而那稳居花心的花蕊蕊杆，则一直伸到花瓣外面，微向下倾，蕊尖分开;蕊杆周围布满了一撮细长而浓密的白丝，每一根丝尖挑着几粒淡香的蕊粉，象瀑布一般仿佛要流将出来！我们忍不住一个个揍过去自己的鼻子，剽窃了这圣洁的灵气！

      人，往往是自私的，我们虽然留下了照片，留下了永恒，但是却难留下美。

      美的事物总是短暂的，遗憾的，不然为何有“昙花一现”之说。不过美要能重复再现，也不失为一种生命的收获。

      这不，今年五月中旬，同学又请喝茶赏花，我和妻九点多过去时，我竟惊异于那满树的昙花了！己开的、正开的、未开的，整整十八朵，一样的大小，一样的洁白，一样的晶莹！那碧绿的满树叶片，缀得那弱小的枝杆重负难耐，而细心的同学早已用细线牵引起来，助了昙花一臂之力。在树下拍全照、特写照，换着花样拍，发朋友圈，都不忍离去了！想着这满树的昙花，明天就花瓣低垂，顿失绚烂，恢复到无花之前，不免遗憾。又想它毕竟辉煌过，耀眼过;被人欣赏过，赞叹过，也就释然了。

      过了不足一月，同学又告诉我，晚上过来喝茶赏昙花，又有十来朵要开了！可惜这次因其它事未能如愿赏花，留下了些许遗憾！不过从他发的朋友圈也想象到了那满树的昙花二度盛开的情景和一家人赏花的情形，我突发灵感，为他的昙花赋得一诗，诗曰“一树昙花临窗开，不与万花争颜色。只待夜露浓重时，几度绚烂几度默。”

      是的，花和人一样，有的娇艳欲滴，有的淡雅晶莹;有的迎春争妍，有的默然开放;有的浓香四溢，有的清淡幽香;有的四季开放，常开不败，有的怒放一时，绽放生命之美;有的高贵难养，不入凡尘，有的朴素自然，不择土壤。就象这一树的昙花，朴素之中，孕育大美;无声之中，尽现绚烂;黑夜之中，仍显高洁！

      其实，这一树昙花，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