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只是在时间里，他更会生成时间。”海德格尔的这句话很有意蕴。
在期末忙乱中，温州道尔顿小学“故事家”工作坊小伙伴竟然群策群力、相互协作，编印出《小学大道：在叙事中看见道尔顿》（庚子年·春卷）一书。作为“故事家”工作坊的一员，看到诸位的月末叙事“作业”终成“作品”，见证小伙伴不简单的百日成长足迹，于我这位资深编辑而言，感到无比欣喜。
诸位不仅仅活在表面的相对时间中，而是生成了自己有价值、有意义、有记忆的绝对时间。这个时间，是故事发现时间、故事创造时间、故事书写时间、故事研究时间、故事分享时间……这个学期，你们在耕耘，你们在行走，你们在创造，没有让宝贵的道尔顿时光成为流沙，随流而去。你们抓住了时间，而且生成了自己的“故事家”时间。
一
作为教育媒体人、教育观察者，我有幸见证道尔顿小学近三年的成长时间。请允许我作简约的“道尔顿时间叙事”。
2017年10月，白莉莉校长在阅读《温州教育》某期卷首时，高兴地拨我电话，诚邀我择日参观道尔顿小学。“发现学校之旅”，这是《温州教育》责任所在。于我本人而言，我不仅仅关注着瓯越大地的教育创新案例，而且在不停发现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未来学校、小微办学机构等野性生长的魅力。
位于温州高新区创客小镇的道尔顿小学以引进美国进步主义教育家海伦·帕克赫斯特的道尔顿制为目标取向，秉持道尔顿教育“自由”“合作”的基本原则，从课程架构、师资管理、教学活动和学校文化建设等方面，都做了积极的探索。道尔顿小学是值得持续观察、跟踪、研究的“未来学校”样本之一。
在首次走访道尔顿小学之后，我觉得白校长是教育知己，有许多共同的教育语言。2018年1月，半书房联合道尔顿小学举行“半席·新学记”第二期“理想的学校”主题论坛，数位海内外嘉宾、跨界学者、校园设计师、道尔顿学生等专题对话，并通过新媒体直播，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反响。
2018年春季，《温州教育》专访白校长，笔者有幸聆听白校长30多年富有传奇色彩的教育故事，颇为震撼。《白莉莉：做一所理想的未来学校》访谈稿刊发于《温州教育》2018年6月刊，并通过公众号传播，专贴浏览量达到9000多人次。后来，白校长多次邀约笔者现场观摩道尔顿期末教师发展日、校园戏剧节、无手机日、“十年整理·百年道尔顿”、国际道尔顿主席罗纳来访等活动，我不时被各种教育创新举措所吸引。“真实的教育不在文稿里，而发生在生动的校园里。”在现场观摩、见证活动中，我呆滞的教育思考不时被激发。
2019年秋季，道尔顿小学工会成立，先后鼓励教师成立篮球、油画、舞动、气排球、太极、读书、观影等七个社团。同时，道尔顿在筹备成立“故事家”工作坊时，我有幸作为特邀主持人，协助起草“故事家”工作坊方案，并参与每月“相约星期二”夜沙龙活动。
在10月8日“故事家”成立之前，有20位教师申报参与。与其他社团不同，工作坊申报者，需要同时提交一篇随笔、一篇论文和个人阅读史清单。“故事家”工作坊成员，每月得提交一篇教育叙事作业。如此“投名状”，要是没有勇气的教师，那是望而却步的。
二
2019年10月8日晚上，“故事家”时间开始了。
在学校模联会议室，执行校长陈雪华和我为“故事家”工作坊揭牌。简单、朴素的揭牌仪式之后，我曾作《故事是伟大的：教育叙事写作的价值和方法》专题分享。我从美国《相约星期二》一书谈起，与各位同伴交流三个小话题：故事家与教育叙事；为什么要倡导教育叙事研究；怎么撰写教育叙事。随后，各位成员纷纷作简短、精彩的发言。
那晚，助理主持人匡双林撰写了《道尔顿故事家工作坊：用笔敲开自由之门》一文。他写道：
“我很感叹——我羡慕我的年轻同事们，她们在从事职业的前三年就能遇上这样的平台和机会。起点之高，是我当初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自己一路走来，很多时候都是黑暗里摸索，未曾找到通往彼岸的桥梁，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好的教育，要做，也要说，更要写。教育叙事正是因为有先做后写的内在逻辑，才有了最真实的意义。它天然就具有非虚构性。只是裸呈故事本身，可以有反思，但不需过多议论，教育叙事又天然具有了非理论性和非阐释性。”
随后，双周一次，工作坊持续开展研习活动。原本打算，研习专题从学生叙事，到课堂叙事、课程叙事、个人自传等，一个个专题讲座并加专题文稿撰写等。而实际开展时，却发现更需要的是“真刀实枪”的演练、对话。10月、11月、12月，每月一篇的叙事作业，在帕克赫斯特组、舒新城组两位组长的催促下，大部分成员应诺提交“作业”。
工作坊成员，不断打开自己神奇的大脑，打捞在道尔顿两年多时光的点点滴滴，或是巅峰的欣喜，或是惨淡的片刻，或是幸福的刹那，或是忧愁的一幕……随后，大家把这种酸甜苦辣，尽抒写笔下。当然，大家的笔触不仅仅是回望过去，更重要的是建构未来。
“只有做得精彩，才能写得精彩。”这是“故事家”工作坊核心理念。由此，我们在“相约星期二”夜沙龙中，分组对话、激烈探讨。“真诚对话学术，直面文稿缺点”的共同体文化，这是工作坊品质所在。
“文稿不在于文笔不佳，而在于缺乏更专业的行动，缺乏更专业的反思。期待，接下来的双周，你继续在教室里创造，继续在教育行为上改进。做好了，才能把这篇教育叙事稿写好……”
“你的文稿问题在于：缺乏对学生的原生家庭做深入了解，缺乏对学生进行深度调查。你得像一位记者，在迷宫里无限接近真相……”
“仅仅写其中的一件事，太轻了。最起码，得有这位学生不同成长阶段的叙事，比如选择3件典型事件……”
“需要把这位孩子进道尔顿小学一年或两年多的历程写下了。成长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文章结构化方面，可以再改进。从前到后，只有几段，能否分成几个板块？”
“作为科学教师，能否把STEAM系列活动写在一起，思考、提炼这一组活动主题？”
“文章题目太抒情了。简洁、清晰，这是取题的应有之义。”
……
面对面小组建群，短时间浏览同伴叙事文稿，然后，逐个发言，再作总评。一周又一周，渐渐地，小伙伴们明白了教育叙事写作“主题化、结构化、典型化、个性化、叙事化”的方法所在，同时，不断发现教育叙事研究背后的奥秘。同时，我们会被大家修改好的文稿而欣喜、点赞！
道尔顿小学教学工作繁忙，课程类型丰富，家校协作事务多，各个学科教师都不容易，而又能利用业余时间开展教育叙事写作和研究，那真是了不起！
不同于文体、休闲类的社团，“故事家”工作坊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参与者需要经受“笔耕不辍”的锤炼与折磨。以聚焦教育叙事研究作为核心内容，开展教师专业写作、教育问题诊疗和专业共同体建设等自助研修，短短三个月，唤醒生命自觉、驱动写作兴趣和同伴专业互助等，“故事家”工作坊渐渐呈现了“自由”“合作”的共同体文化，而这正是“道尔顿特质”……
三
“12月6日，一年级新生家长会，我围绕孩子，把孩子放在学校的中心点，讲述成长的话题。以A和B两个孩子作为引子，抛出教育的核心话题，让家长们深思，让老师们思考。”
日前，遇到白校长，她欣喜地跟我讲述家长会所提及的两位孩子故事。其中一个孩子在道尔顿就读两年，喜欢用“神奇的学校”来形容、感慨！白校长专门找这位孩子进行交流，倾听孩子的声音。
我有时在思考白校长的道尔顿特质在哪儿？她与其他校长有什么不同？这十余年，我参加过国内许多知名的教育论坛或校长沙龙，遇见过许多富有“教育家潜质”的优秀校长。不过，也遗憾地看到有些个别校长在公共叙事、公共演讲中“目中无人”，即他们能够分享学校种种比较前瞻的做法、理念，但缺少了具体的教师发展故事或学生成长故事。“一朵花的盛开，胜过千万条真理。”校长有各种类型，但我建议首先是敏锐的“教育发现者”或是“故事发现者”，因为学校的使命在于促进“人的发展”。
我的教育友人、蒲公英教育智库李斌在策划第五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时，确定了“人啊人”为主题，直面教育变革的核心区，聚焦教育中“人的可能”，重新定义学校的未来。数年前，他曾经联合《優教育》杂志社在永嘉山水举行“中国教育‘寻人启事’”沙龙，对此，我颇为赞赏。
白校长，就像是一位“故事家”，善于去发现故事、创造故事、传播故事。当然，在“故事家”工作坊编辑的《小学大道：在叙事中看见道尔顿》，我也颇为欣喜地发现各位小伙伴们渐渐成为“故事家”，因为这里有一组故事“作品”。
四
何为故事家？她由“故事”“家”二词组成，指教师要成为精彩的教育故事创造者、书写者和传播者。故事是人类共同的联结体。人类的历史，就是故事的历史。
“一个孩子、教师的成长，一生都是一个故事。生命本身就是一个故事，人的存在就是一个叙事性的存在，好似长篇小说，大故事里套着小故事。”
教师每日生活在庸常、琐碎的小故事之中，但这些故事又是需要去甄别、提炼和反省的。新教育实验发起人朱永新认为，只有活得精彩，才能写得精彩！诚然，教师专业的成长与修炼，最为重要的不是外在的任务驱动，而是个体生命主体意识的觉醒。当为师者树立“故事家”的美好愿景时，某种程度上讲，便确立了“创造自己独一无二的生命传奇”作为自觉的职业追求。教师到底怎样才能成为“故事家”呢？
我认为，教师要像帕尔默所说的“身心完整”，回到最真实的教育场景之中，以专业的教育思考力、判断力和行动力，创造性地做好日常教育教学工作，如同《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所倡导的首要法则——积极主动，即教育故事的创造者。
其次，教师要有书写的品质。因为每日的教育生活、教育灵感和教育困顿稍纵即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为师者需要及时记录、反思。苏霍姆林斯基曾言，“你想让教师的劳动能够给教师带来乐趣，使天天上课不至于变成一种单调乏味的义务，那你就应当引导每一位教师走上从事研究的幸福道路上来。”教师如何做研究呢？日常化的教育日记、随笔写作，便是一种值得提倡的“真实科研”。因为写作，会倒逼教师每日做个体教育生命故事的发现者、观察者。
再次，教师需要“主题叙事”专业训练。当教育日记、随笔写作达到一定量之后，量变会质变，教师会进入一种“写作自动化”的状态，即拥有教育叙事写作的一种自信和勇气，不再为自己“文笔欠佳”“江郎才尽”而苦恼、羞愧。当然，从浪漫、随意的日常化写作，需要走向一种富有专业品质的“主题叙事”。俗话常说，文章是修改出来，如同推敲诗人贾岛的那种“魔鬼训练”。
“主题叙事”，我倡导“小题大作”，即聚焦教育研究小专题，大处着眼、小处入手，在丰富、凌乱、无序的教育随笔中披沙拣金、大浪淘沙，才能寻找、提炼和刻写出最有“教育含金量”的故事。
教师成长道路千万条，“故事家”是值得去尝试的一条新路径。近日，我在重读范梅南教育现象学著作。
“教育现象学认为，优秀的教师还有一种比‘知识渊博'更为重要的品质，即教育的敏感性与机智。教育机智是潜在的、隐性的，是一种融入身体的‘体知'。当我们阅读关于体验的小故事、提出问题时，其实我们已经在做一件事情：反思！而反思是我们增强敏感性、生成教育机智的必经之路。”
如上的精彩话语来自范梅南《教育的情调》一书。为了感谢各位小伙伴在“故事家”工作坊的激情参与，学校拟把此书作为“奖品”，以便我们更好地理解教育故事的伟大与奥秘。
末了，我特别感谢道尔顿提供这么一个平台，跟“故事家”团队走得这么近，不仅感受着你们的美好与激情，而且发现着你们的创造和勇气。
“只要上路，就会遇到庆典。”2020新年，我们会重逢在春暖花开的日子，继续上路，继续生成“故事家”时间，继续创造自己独一无二的教育故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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