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在杏花烟雨中,我手握车票,踏上了一路向北的z176次列车,目的地是一千五百多公里外的关外小城—开原。
车轮与铁轨单调而又有节奏的碰撞声,撕裂了这一方夜空的寂静。火车一路狂奔,路边影影绰绰的树和村庄被不断地抛在身后。不变的,是一块又一块暗绿的,不甚清晰的,正在返青分蘖的麦地,这是生长在农村田野间的我最熟悉的风景。偶尔划过一丝明亮的灯火,那应该是还没休息的农家院舍。
车内明亮而温暖,和我一样新上车的旅客还有没落座的。上车时的拥挤和火车内外的温差让他们的汗水密密地沁在鼻尖额头,衬托着扫过车票后,急于寻找座位的目光。火车上的烟火气息,浓烈而清晰。
返乡的,务工的,出差的,探亲访友的......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或兴奋,或沉默,或清醒,或困倦,精彩纷呈。我很想和其中的某一位聊一聊,听一听他的或者她的故事,也讲一讲我的经历。可是因为前一晚的失眠,困意最终还是打败了好奇。倚着车窗,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风景,也可能夜的黑暗里并没有什么风景。我没有徐志摩的情思,体会不到“智慧永恒的美”。可是第二天天亮时的风景确实是让我熟悉又惊喜。
和南方完全不同,此时山海关外的苍茫大地,仍是一派休憩沉睡的景象:辽阔平坦的黑土大地,一眼望不到边际。天空与大地的连结,被初升的红日点染成了灰红的色彩。云朵披着霞衣,参差不齐地排列在空中。
随着火车的前行而渐远。大地上,远远地站立着一排排枝桠散乱的大树,因为太远,竟变成了模糊的一团灰色。地面零星地吊坠着尚未消融的残雪,给黑灰的大地增加了些许灵动。目光收回,只看到窗外的风景在疾速退去,没有一丝丝鲜艳的颜色。偶尔划过几株挂着白雪的松树,才算是在一片萧索中增添了倔强的生意。
“年轻人,这是到东北探亲?”一声问候将我的思绪拉回了慢慢热闹起来的车厢。
我回过头,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大爷,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哦,是,去看一个大学的朋友。”
用现在的话说,当时的我有些社交恐惧症,但是大爷和善的眼神让我并没有那么紧张。
“大学同学呀,挺好。从哪儿来?”
“苏州。”
“哎呀,苏州,好地方。我从杭州过来的,这是我老闺女,我俩今年在老大家过的年。南方是好,就是冬天有点冷,我寻思年也完事了,就赶紧回来了,还是咱家火炕暖和。”大爷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盒子里装着桔白糕,桂花饼,龙井茶酥等点心。“来,吃一块,我大姑娘给我带的,吃不习惯,噎挺。还不如吃个大饼子。”大爷笑着说,看似抱怨,却饱含着对孩子的疼爱和骄傲。
“谢谢您,冬天还是东北暖和,我大学四年都是在东北,猛一回去,冬天还真有点受不了。”我一边接过桔白糕,一边也打开了话匣子。
“那可不咋地,那地方,穿棉袄都白扯,嗖嗖往袖子里灌凉气。晚上开空调,吹得老难受了。”
就这样,在和大爷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我们很快就到了沈阳。东北人特有的热情,让时间都变得快了。这种家常式的聊天空洞无物,却又充满了温情。很快,列车已经到了沈阳,我和大爷分别,换乘前往开原的列车。阳光很低,拉下窗帘,打开微信,告诉对方我已经到了沈阳。
“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开原站。”在列车广播的通知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拎着沉沉的行李箱,随着拥挤的人群一起下车。别在寒冷的空气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十几个小时的旅途疲惫一下子被消除殆尽。
通过地下通道,还未到出站口,在急促的脚步声中,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久违的面孔。我也赶紧挥舞着手臂回应。
在千里之外,也有一个目光对你温柔相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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