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致,就是一排高大的泡桐树。
夏天看它们,是映在窗口上的一大片浓绿,虽然颜色单调,却是那样生动。风起的时候,满树的枝条被宽大的叶子带动着,舞蹈般活泼地在风中的摇摆。这排树不多,只有六棵,我戏称它们“六龄桐”。然而它们树龄几何,却委实不知。它们高大挺拔,枝繁叶茂。单是那五六层楼高的身材,已着实只能让我仰望。它们宽阔的叶子,层层叠叠的舒展着,从树干向四面八方铺开来,既没有孔隙,又不深密,恰到好处的形成了一团浓浓的绿茵。
“六龄桐”似乎是专为大楼里上班的人们准备的风景。它们一字排开站在楼前,既不很远又不很近。这个距离恰好让每一扇窗户里的人都可以看到它们,无论是在楼底,还是在楼顶。在一楼看它们是一脉青山,伟岸高耸;在顶楼看它们是一扇翠屏,赏心悦目。它们生长在前后两排平房的夹道里,树干被大楼前面的平房房顶遮掩,刚好露出树冠。房子与楼之间,隔了几十米宽的院子。两边房子的屋顶起脊,覆盖了红色的瓦片。树冠最底端的枝条,斜向下伸展,像一只只手臂,稀疏的掩映着红色的屋顶。角度是观赏景物的关键。从高层的窗口望过去,“红瓦绿树”成了主调,倒是有些老青岛的风景特点了,尽管微缩了不少,然而爱它们,常戏称那里是“小青岛”。
“小青岛”不是泡桐树们贡献的唯一画面。它们还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叫“紫花树”。每年仲春时节,光秃秃的枝条顶端,紫色的花朵盛开了。那簇簇拥拥的花朵,象一串串紫色的小喇叭,又象无数的小铃铛,挂满了枝头。从窗口望过去,那里是一片粉紫色的云霞,从树下抬头望,俨然一片绚烂的“花天”。“花天酒地”不是个好词,是嘲讽那些不务正业的行为。但是我常想,假如赶个晴朗的休息日,约上亲朋好友,来花下摆上酒桌,或者搞个草地野餐,赏花品酒谈天说地,制造一个如此的“花天酒地”,岂不快哉?如此情趣盎然,又怎么会遭人诟病呢?可惜这“六龄桐”生在机关大院,在此“花天酒地”怕是只有“狗胆包天”了。
不过在“六龄桐”的“花天”下赏花,倒是别有一番情趣。“桐枝舞动花千束,东风摇曳紫金铃”,鼻腔里吸入的是淡淡的花香,映入眼帘的是花枝乱颤的画面。抅得着的话,摘一朵小喇叭,从花托里拔出喇叭嘴放到舌尖上,甜丝丝的味道令人惊喜不已。
光顾这泡桐树的,还有一群长住客。说起来,它们比我来这大院还要早。那是一对喜鹊,把家安在了树上。年年在此生儿育女,繁衍生息。“良禽择木而栖”,如此薪火不绝,看来这也是喜鹊们的风水宝地。
说实话,“六龄桐”一直在感动着我。就这样从窗口一年四季的看着它们,看它们发芽,看它们生长;看它们变绿,看它们泛黄;看它们开花,看它们落叶;看它们在烈日下困顿,看它们在虐风中彷徨;看它们在白云下起舞,看它们在细雨里忧伤。工作之余不经意的看上一眼,似乎总是有个伏在窗口的伙伴,终年时刻相守,又在时时对望。
或许,泡桐树与我,有着解不开的心结。无论在哪儿,只要看到了泡桐树,我总会用心地去打量一番,仿佛遇到了久未谋面的老友,心底暗语“不亦说乎”。对着他们,既想倾听又想倾诉。只要时间允许,我会静静地与它们相处一会儿,在思绪中对视,自觉“相看两不厌”。
在我的脑海中,这泡桐树与故乡,与我的童年,绘制在同一副画面里。画面虽不甚清晰,却满是童年生活的印记。它带给我一点点回忆,那是些关于乡愁的感动,令我不能遗忘。
“六龄桐”总在勾起我的乡愁,乡愁是苦涩的,在越来越仔细地品味之中,忽而有了莫名的忧伤,一种模糊的怅惘笼罩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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