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

太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西边天际，暗色渐渐席卷整个天空，月亮趁着无人喧闹，悄悄爬上了头顶，这时走过的路人抬起头，眼睛里装满的都是月色的宁静。

月光飘飘洒洒泻落在地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借着月光发出动人的光亮，入冬的时节早已看不到树上的枯叶，有的只是昏暗下枝杈单调的影子。此时的寒冷已是让人耐不住，呼啸声响起，周围的人都会发出一声惊吼，仿佛有什么东西上了身，看着他们的模样，我也轻轻拉紧了衣袖。

学校的操场是热闹的，在这白雾伴随呼吸着而显现的季节里，跑步无疑成了学生们的特殊爱好，即便跑步可以取暖，可我却不想纷纷扰扰的跑动，只想耐着身上的寒意，静静地在操场上独自走上一走，于是便不再去看一圈圈跑步的同学，而是抬起头看那皎洁的月色，仿佛此刻操场又回到了安静。

每个地方的夜晚是不同的，有安静，有嘈杂，有狂欢，有悲戚，有哭，有笑……

农村的夏夜是安详的、宁静的，每当昏暗悄悄来临，村里的大人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门口，坐在凳子上吹风，农村人的屋子里都是闷热的，就算你不吃不动，静静躺在床上都会汗流浃背，屋里的空气也是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仿佛空气中失去了氧气。当你来到屋外的门口，你会感到异常舒爽，好像之前的闷热被一股清凉的甘泉冲刷殆尽，这时我也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夜色渐浓，月亮悄悄爬上山坡，借着月光的温柔，可恶的蚊子开始作祟，这时人们就收拾着凳椅，准备回到屋中，我也停止了嬉闹，静静跟随着父母的脚步。

看惯了农村夜色，于是心中就升起了去城里走一走的想法，

“城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到了晚上就会黑的什么都看不见，而到了白天就又什么都可以看得见了呢？”

我默默地思考着，对于那时六岁的我而言，脑海里没有城市里的丁点记忆，只有心头的幻想，或许我在懵懂的时候去过城市，可城市并没有在我记忆中留下一点痕迹。

值得庆幸的是，我有了几次畅享城市夜景的机会，父亲在田地了种了蔬菜，到了收获的季节他就会赶往城市的批发市场售卖，在我的苦苦哀求下，父亲同意我跟着一起去。在隆隆的发动机响起的时候，我激动的爬上副驾驶座，安安稳稳的、像个乖孩子一样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父亲，生怕自己惹了父亲生气，自己被赶下去。

每次出发的时间都是在傍晚，当我们来到城市的时候，月亮早已升到头顶，父亲驾驶着机动三轮子稳步前行，而我则坐在母亲的怀里静静观赏城市的美丽夜景。当看到五彩的霓虹灯在炫动时，我会激动的把脸贴近窗口，仔细观察它颜色的变动，当我听到振奋人心的音乐时，我会侧身竖起耳朵用心去倾听它的魅力，有些遗憾的是母亲坐在我的身旁，只要她看到我不乖乖坐在原地，总会伸手过来将我抱起来，然后放在她的腿上，并用她的双手紧紧将我抱住，生怕我一不留神跌落下去。我的身体被束缚了，不能再自由自在地移动了，于是我的心也随着身体而安静下来。时间像个淘气的小手，慢慢地将我的眼皮拉下来，渐渐覆盖住眼球，虽然我不想睡觉，但也无可奈何地进入了梦想。临闭眼前我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圆的就像小学课本里的大玉盘，白的就像城里人吃的面粉，让人格外地心动，最重要的是，在月亮周围还有数不胜数的星星在闪闪发光。

月色依旧温柔，温柔到让我不知不觉间停止了脚步，我无奈的地扬起了嘴角。一个个身影从我身边跑过，我也不甘落后般的再次迈开了步伐，半圈以后，我感觉有些对劲，似乎天色有昏暗了些，心想：

“难道是我的近视又加重了？”

我环视周围，除了主席台上的照光灯异常明亮，其余事物的清晰度下降了近十个百分点，我怀揣着疑惑抬起头望着天空，这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月亮已经消失不见，跟随在她身边的星星也没有行径般的躲了起来，我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地看着不解风情的乌云。

像往常一样，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电脑，

另一个房间里是父亲和几个朋友聊着家常，我的耳朵自动过滤掉了他们略显嘈杂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啃咬木头的响声，我立即意识到老鼠又来了。家里最近总是有不知哪里来的老鼠在作怪，为了不让老鼠再来危害家具，有一次父母同时出动，想要将它拿下，结果还是铩羽而归，想到这里，我立刻有了冲动，决心要把这只老鼠拿下，没有什么抓鼠经验的我直接徒手而上，第一次失败了，老鼠跑了，第二次失败了，老鼠跑了，第三次终于成功了，结果老鼠把我的手咬了。

我的左手抓紧咬破我手指的小老鼠，右手的大拇指按住拇指上的伤口，然后不知所措的来到父亲所在的房间，我站在门口，将经过告诉了看向我的父亲，讲完后，我心里盼望着，希望父亲能够以一种慈祥的面容看看我的伤口，然后再追星赶月般地带我去医院处理伤口，我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看着父亲，父亲的眉头突然变得紧锁起来，这时我就知道自己的盼望破灭了，父亲眉头紧锁的同事，他的脸庞也变得严肃端庄起来，我早就已经看惯了父亲这副面孔，同时也厌恶他这副面孔，随着父亲的恶态显现，我的怒气也一点一点涌上心头。

不出我所料，接下来父亲大声指责了我，此刻我的心已经被怒气包裹，他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最后他指责了一半，我就破门而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许久，我的内心仍旧不安，心里的怒气使我握紧拳头却无处发泄，心里的愤恨让我的手脚颤抖而不能停下，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委屈，无数个长夜的委屈也在此刻涌上心头，终于我坐不下去了，于是就走出院门，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在我八岁的时候父母就双双外出打工，每年只有在芒种和过年的时候才各回来一次，每当父母离家的时候，我就开始盼望着他们能够回来，这种盼望从我的童年步入了少年，从少年又步入了成年，心里的那份期盼早已随着一个个长夜的等待而飘散云烟。

我迷迷糊糊地一直走着，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要一直走下去。眼神是空洞的，内心是空白的，嘴里在叨念着，一会儿自嘲，一会儿自笑，在这种近似为真的错觉中，我来到了高中学校所在的城镇，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有三个小时，路程是二十公里。

我迟疑着走进超市，又迟疑着买了两瓶江小白，走出超市将其中一瓶灌入肚中，一个火辣透过嗓子传入腹中，随后一股燥热从腹部散开至身体每个部位，我身上的那份冬日的寒冷也随之消散。

我继续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没过多久，寒冷再次袭身，我走上一座石桥，在这里我将另一瓶江小白下肚，然后有些醉熏地下了石桥继续往前走。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正巧父亲打来电话，他问我在哪里，我组织了一段带着醉意的语言告诉了他我的位置。

寒风更加凛冽，我又一次感到了寒意，可是我不想走了，我累了，于是在一个公交站的长椅上坐下，转而又躺下，我想闭上眼睛，可每一次闭眼总会被一阵寒风吹的瑟瑟发抖，于是我又坐起身来，站起，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摩托三轮的远光灯照向了我，我知道他来了。

此时天空中的月亮不是纯白色，而是一种黄色与白色相间的米白色，周围的星星不是很清晰，只能隐约间看到它们闪烁的微光。

微风一吹，我从内心深处的记忆中清醒过来，主席台上的照明灯依旧亮着，周围来的身影也是匆匆来了又离去，我叹了一口气，感觉这无尽的黑夜又给了我内心一份失落，仿佛此刻的身体也比往常重了几分。

忘记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耍，一个人醒来又睡去，转眼间我就长大成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可是我感觉我的身体长大了，可我的心灵还归于幼小，它就像没有吸收养分的小树苗，一直停留在幼小的阶段，我渴望生活中能够有一个人，她可以给予我心灵的温暖，可以和我交心畅谈，可以唤醒我沉睡的勇气和自信，可以让我不再孤单……可是人醒梦会散！

喜欢一个人在夜晚散步，那样便没有人可以看清自己的苍白，听歌也好，唱歌也罢，总归只有自己知道。看惯了大树常驻，也习惯了与自己的影子对白，抬头再看看天上的月亮，不由的笑道

“三个人了”

想到这里，有风作伴，有树作陪，再看看天空中刚刚从乌云里探出头的月亮，伸出手指着月亮

“还有你”

我表面无声，却在心里大笑了一番。

在操场走了四五圈过后，腿脚有些累了，于是就顺着操场的出口，离开了操场。在回宿舍的路途是，来往的人变得稀少了，不像操场里那样繁多，可是这里的人都没有单着的，他们或与朋友，或和恋人，穿梭在我要经过路途中，可能是因为天气凉的缘故，我的心没有感到更加清凉。

我的脚步匆匆忙忙，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宿舍，宿舍像有一个炉子在提供温暖似的，直接隔绝了门外的寒冷，给予人一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温暖，舍友们还是像往常一样，都忙于敲击手底下的键盘和鼠标，没来得及看一眼推门而入的人，我也没做啥声响，动作轻缓地躺在了床上，希望今天可以早早入睡，进入只属于我的梦乡。

窗外的月色又变得皎洁动人，整个大地都被她的光芒所笼罩，散发出一种宁静的气息，星星静静靠在月亮身边闪动，好像小孩子依偎在母亲身边睡着了，此时的我也得偿所愿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一个高大伟岸的大人将一个小孩子举起，让小孩坐在自己的双肩之上，大人用双手扶好小孩，然后轻缓地奔跑，逗得肩上的小孩欢笑，最后大人慢慢地将小孩儿放回宝宝椅中，小孩儿看着面前的大人，露出了天真可爱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