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一)
鹊神胡本自回到西天界,深感白浅不愧为女帝君,做起事来颇有老爷们风范,尤其是她那一脚,上神之力啊,让胡本坐卧不安。不过,近来彩凤族忙着打仗,西天界这边倒是清净许多。闲下来,胡本便觉得自己枉为鹊神,转了一圈还是几座山头的地盘。出去见识过青丘的五荒后才知道什么叫家底雄厚。更下定决心,为自己林里那些鸟找个大点的窝。于是一连几天趴在从后鸠处骗来的四海八荒图研究着,自己圈上了离西天界有点近的翼族地盘。翼族本属魔族分支,魔族之大分支众多,胡本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的祖宗十几代,觉着与翼族兴许是失散许久的远亲。
胡本借着还地图的时机,与少昊大帝套起近乎,说是想探探亲,借点粮马。少昊敲着桌子半晌,诡笑着说:你那远亲八竿子打不着,于认亲这个事上,你倒是可以向其华大公主讨教讨教,你看人家彩凤族,如今可是天地共主的亲家。啧啧啧,家大业大啊。胡本一时没反应过来,少昊又耐心提点到:翼族啊,虽说有个女君,已大不如前。那女君和白浅帝君交情颇深,你自然也得罪不起青丘,但你可以与那其华公主商量商量,你去那大紫明宫点点火,照照路。让其华公主去去当那杀人的刀,翼族灭了,地盘也就是你的了,替亲戚善善后显得你多仁义啊。
胡本想想,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可想到那其华大公主真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主,权且试试。少昊鼓励着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好处。临走时少昊交代胡本:去折颜处带点桃花醉和桃子回来。
胡本在天帝宫殿外见到了少昊唯一的宝贝女儿瑶姬,一双鹊眼看得发愣出神,那瑶姬长得却如传言中: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遗香犹存。胡本咽了咽口水赶紧遁走,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但凡漂亮女子都是祸害,都是祸害。
太子妃其华内伤加外伤,驱动鸾镜的反噬不小,最伤的还是与青丘这一战,表面上看是不了了之,但各方都知道,没有天族的帮助她彩凤族就是战败了。其华不甘心,死撑着面子将所剩军队稳稳扎在东海之滨,号称休养。
青丘的四荒君主也懒得搭理,在东荒加了道禁制仙障,穷寇莫追这个道理几个上神还是懂的。
胡本溜达到东海之滨,说是要探望一下其华太子妃,其华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哪里肯理他。胡本不慌不忙的让通传的小仙告诉其华:有笔划算买卖,顺带能解决掉你的国仇家恨。其华来了精神,硬撑着出来见胡本。
白浅醒来后在纯阳洞闭关了几天恢复元气,折颜在洞口叨咕了一些有关她师父、她那些个师兄们这几日折腾出的事。白浅听了几次晃神,下定决心调理好后要找其华好好算算账。而折颜却没有忍心告诉白浅少辛的事。
胡本那边几次在翼界摸索,听说了白浅在闭关,青丘撤了兵。他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个空挡不出手,待白浅出关知道他的这个买卖,那可能就不是一脚能解决的了。胡本带了一队彩凤族的兵在翼界荒僻处骚扰生事,吸引部分翼族老弱残兵,让其华看准时机攻入大紫明宫。
白浅出关后便想起来一件顶重要的事,为何这么些天北海没有动静,招来迷谷问,迷谷支支吾吾,白真倒是直爽,说书般将少辛的事痛说了一通。白浅手里的玉清昆仑扇嗡嗡作响,化作一道白烟直飞出去。折颜眼皮也跳了几跳,现出真身飞出去,留下一句话:我去找墨渊,真真你快点跟着小五去北海!
白浅到了北海,看到已是残垣断壁的宫殿,眼圈泛红,快步冲进宫殿,在一处大殿内见到了颓废的桑籍,竟还有央措和乐胥。白浅大声斥道:桑籍!你给我滚过来!众人定睛一看,皆吃惊。央措快步走到白浅面前,略拱手并未行礼,很是不满的说:白浅帝君,此时你不该在此!白浅用扇子打着手心说:你敢如此和本君说话。说完提扇指向央措,乐胥也赶紧上前,气愤的说:白浅!你是来生事的吗?白浅喘着气压抑着说:你说对了,我今日是来带走我青丘之人的,哪个敢拦!
央措拽过乐胥,指着白浅说:白浅!我见你是一人前来,不便与你争执,今日若真动起手来,可别说我天族欺负你!白浅冷笑道:一群混账东西,就别怪本君大开杀戒!
央措和属下亮出剑指向白浅,桑籍突然站起来,红着眼极速走到白浅面前,剑指着白浅说:少辛是我的王妃,你休想带走。话音刚一个剑风劈向白浅,白浅打开扇子用法力拦下,央措也一个剑法直劈过来,白浅顺势拦下,北海宫内的兵将迅速包围白浅,白浅挽起一个剑花,直奔央措刺去,桑籍出剑想拦住白浅,但奈何白浅上神之力抵挡不住,被狠狠震开,白浅一掌将桑籍打落在地,口吐鲜血。央措紧了紧手里的剑,怒吼着向白浅出剑,突然殿内闪进一道仙障,震开了央措。
墨渊和白真走入大殿,众人立刻停了手。墨渊走到白浅面前,伸手压下白浅握剑的手说:师父都知道。白浅放下剑,眼泪断了线般,她哭着说:少辛,她走得如此决绝,我与她的主仆情谊她更珍重。我万般无奈下给她写了信,却没想到竟是诀别。墨渊一手揽过白浅的肩,轻轻拍着,转头对桑籍说:少辛仙身可还在?桑籍晃荡着站起来咬着嘴唇点点头。央措扶着桑籍着急的对墨渊说:墨渊上神,少辛是北海水君之妻,也是我天族之人,即便去了,也要葬在北海。
白浅冲上前一步,墨渊赶紧拉住,白浅指着桑籍说:天君何时承认过少辛王妃的身份?葬在北海?你们让少辛以何种身份入葬?桑籍,你枉为人夫,少辛无名无份的跟着你这么多年,受尽天族冷落。如今她去了,你们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央措径直对墨渊说:上神,天君有令,少辛她……
白浅挣脱了墨渊的手,上前一步用力打开扇子大声说:天君算什么东西!我青丘之人何须他发令!
白真上前拉过白浅对央措说:大殿下可要考虑清楚,今日若不让我们带回少辛,怕是你们难出这大殿。我们青丘之人都是死心眼,别逼得太紧。
乐胥沉不住气了,走上前对墨渊说:墨渊上神,您可是我们天族的战神,他们青丘如此无理。墨渊冷冷开口道:青丘想要回被天族弃之如履之人有何无理?你们看不中的,确是青丘挂念之人。乐胥娘娘,天族气度何在?
乐胥一时间哑然,竟一个字不敢说了。央措让人抬出了少辛交与白浅。白浅颤着手为少辛擦了擦脸,整了整衣衫,看着少辛苍白的面容,眼泪滑落下来,轻声说:少辛,回青丘吧。东荒大泽,十里桃林相伴,你便安心吧。
怒(二)
太子妃其华并未如胡本所愿寻了机会冲进大紫明宫。她转回九重天向天君要了东海的兵,做好了灭族的打算。与此同时,央措也回到天宫,向天君禀报说白浅强行要回了少辛仙身,还打伤了桑籍。还着重强调了墨渊上神偏帮了白浅。其华在场听后,连忙催促天君发令让东海出兵,趁白浅回青丘安葬少辛的时机,不给翼族留时间。天君竟也答应了,他心里已不满于墨渊几次三番偏帮那青丘。待其华走后,天君深思熟虑后决定,此时必须去趟昆仑虚了。
其华匆匆与东海水君点了兵直奔翼族,一步步逼近大紫明宫。叠风得了线报知道了东海的动作,赶紧回昆仑虚向墨渊禀报。墨渊背手而立,指尖还留着白浅的泪,叹了口气说:叠风,速去叫子阑回来。
子阑得了师父召令赶回昆仑虚,听了叠风所述,拱手跪下对墨渊说:师父,让我去救救胭脂吧。说完重重嗑了三声响头。墨渊注视着子阑说:你去吧。子阑连声谢过,起身刚要走,墨渊又发话说:子阑,你只能一个人去。叠风想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对子阑说:是啊,师弟,那是翼族,天君最为痛恨的。如今你不便带着天族分支兵将去救那翼族女君。子阑愣了半晌,握紧拳说:大师兄说的对,子阑只一人去。
子阑前脚刚出昆仑虚,叠风便跟上来对子阑说:当年师父一个人闯了那大紫明宫救出了九师弟和十七,子阑啊,你可有把握一个人去?子阑坚定的说:我当然没有师父那样的本事,可若此次我不去,我便再也没有机会闯了。叠风笑了,拍了拍子阑的肩说:师兄跟你一起去,我如今已不是什么西海二皇子。走,叫上十七,咱们昆仑虚打群架,怎么能少了她那个机灵鬼。子阑感动地重重点头,师兄弟二人往青丘方向奔去。
白浅心里窝着一股火,在折颜处运着气一言不发。叠风和子阑来找白浅时,看到折颜一个劲的使眼色,便都不敢轻易做声了,待白浅稍有缓和,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翼族的形势说了个遍。折颜在一旁悄悄出手准备按住白浅,谁知白浅这次倒是异常冷静。几人盯着白浅看了许久,白浅站起来在碧瑶池边徘徊了几圈,走过来对折颜说:折颜,我记得你和那后鸠学了易容术?折颜不知所措的点点头,白浅坐到折颜面前说:我之前觉得你也忒好学,今日看来好学点挺好。
叠风和子阑潜入到大紫明宫找到胭脂,二话不说把胭脂堵了嘴卷走了,胭脂一路都没明白这两个“翼族人”怎么就如此嚣张。
叠风和子阑带着胭脂寻了个空挡趁那些水兵不注意一路不停地奔到离得最近的东荒边界,凤九和迷谷合力打开仙障,让他三人入了东荒。到了狐狸洞,叠风和子阑向胭脂如实相告,没想到救了一个,丢了一个。
其华让东海水兵围困住翼界,在不清楚翼界内到底有多少兵马时没有轻举妄动,只等着胡本那边的消息。没想到胡本匆匆赶回来,样子颇为紧张,没有声张将其华叫到往生海旁,其华不知所然,有些不耐烦的说:你不好好打探,这个时候跑过来做什么?胡本走近一步,其华警惕的后退一步,胡本笑笑说:我却不知道这翼族女君竟与昆仑虚有牵连。其华惊讶道:她和昆仑虚有甚牵连?胡本走前一步说:昆仑虚墨渊座下十六弟子子阑,与那翼族女君情投意合,此时怕是已将心上人救走了。其华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只见胡本立手发力,其华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怒(三)
昆仑虚大殿内,司命跪做在东华帝君旁,大气不敢喘。天君望了望坐在首座的墨渊,不辩喜怒,遂压下一口茶对墨渊说:上神让众弟子练战也有段时日了。说完瞟了一眼叠风继续说:这期间的一些个摩擦过节本君也不想提了。只是有一事不明,上神您怎么和青丘白浅帝君一起去了北海?就算白浅是您的爱徒,也不该如此纵容吧。桑籍虽说是本君贬去北海的,到底也是本君的儿子。如今痛失所爱,身心受创。白浅强行带走了少辛仙身,让本君怎么和天族上下交代?
东华看了眼墨渊,响亮的笑了一声。墨渊抬眼看着天君说:天君您是天地共主,我昆仑虚尚且没给天族一个交代,您怎么就先屈尊交代?
东华点点头说:嗯,确实轮不到天君先交代。司命不禁暗下摇头:天君这是把自己往死送啊。天君稍稍坐直了些急着说:好好好,且不说这些了。墨渊上神啊,你的一众弟子在各分支领兵练战,本君原是欣慰的,可你的那些弟子却把兵练到了四海地盘。四海水兵与各分支本应该同仇敌忾,现在倒是呈现出两方对阵姿态。本君不得不疑虑,这难道也是上神您的本意?如此下去,我天族岂非要内部瓦解?
东华又抢先开口道:你当真是老糊涂了,如今才知道。天君感觉脑子里一个响雷炸开,连忙冲墨渊拱手道:墨渊上神您是何意?您可是我天族战神!父神嫡子啊!
墨渊腾出一只手转着茶杯说:我从父神那里接下战神之职时,龙族只是神族之一。说完威严的看着天君,天君额头有些冒汗,他集中精力分析着墨渊这句话,父神虽也属龙族,却不在龙族之列,神魔大战前各族混战已久,不过是因为父神强大联合各部落战胜了魔族。后因东华将天地共主的位置让给了龙族,而各部落因着追随父神才归顺了龙族,龙族分支增多,才改称天族,统领着天域和三荒四海。天君将天族的过往捋顺后才明白墨渊的意思,他这个战神是天地战神,不是天族一族之神,也彻底明白墨渊为何只召集各分支,而不插手四海。
天君抓着扶臂的一只手抖着,他鼓起勇气问到:墨渊上神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各分支,全都归属于你?墨渊看了眼东华,拿起那只素胚的茶杯端详起来。东华笑着对天君说:墨渊要那些麻烦做什么,也就是你抓着不放。天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咬咬牙说到:请上神明白告诉本君。
墨渊把茶杯递给了叠风,挥了挥手,叠风行礼退下,东华看了眼司命,司命也识趣随叠风退出。墨渊注视着殿外,远处山峰云雾缥缈。墨渊微微笑了一下说:我记得和天君说过,一盘散沙,你一双手是拢不住的。天君回想着,略微低头说:天族不做天地共主,怕是这四海八荒也无宁日。东华又笑了说:如今你天族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见得就有宁日,近处的青丘,远处的西天界,哪个你摆平了?
天君急声说到:青丘,那是他们自己摆不正位置,本君有意让他们靠拢天族,已许了白浅未来天后之位,想不到她白浅心比天高,竟坐上女帝之位。东华失声笑道说:你给的?青丘有资本与你九重天抗衡,牛不喝水,你们强按头。墨渊接着说到:皓德,你贪念太重。这天地你本已执掌大半,却还意图各方都归顺于你,献贡于你,你当真不怕噎着?
天君摊开双手抖着说:那又怎样?各方不臣服,天地哪里能有宁日?墨渊立眉厉声道:你强抢过来的臣服就真的能长治久安?你且看看如今天族各分支,哪一族不是浴血奋战出来的,他们的牺牲换来对你的归顺,你皓德可有珍重过?你只不过通过充实后宫来对各族亲厚排序,厚此薄彼。一个东海小小水君之妹,只因做了太子侧妃,昔日功臣便要忍受那些得势之人。连你自己都有差别之心,将天族各军队以嫡系分支相分。皓德,你这君位与你的名号相差甚大!
东华甩了甩袖子不紧不慢的说:嗯,是这个理。
天君彻底没了气势,瘫坐着,半晌说不出什么。墨渊缓和了一下说:你自己造的业且先放着,但眼下你要想好,西天界少昊早已摩拳擦掌。你若不放开对青丘的打压,只怕来日大军压境,纵然有我墨渊在,各分支也是不想动了。那时,你天族的四海水兵外加那些仙山零散兵力能敌得过几时?
天君攥紧了拳头,站起来说:墨渊上神多虑了。说完甩开袖子大步走出。
东华看着天君离去,摇着头说:他能懂才怪。又回过头对墨渊说:不用再费口舌了,他认为天族也有另一位父神嫡子可以指望呢。墨渊皱皱眉说:夜华尚有余地。东华玩笑着说;你把你那小徒弟舍出去,兴许真有余地。墨渊瞪了一眼东华,伸手幻化出一个大红锦帛递给东华说:白浅,不可能。东华接过锦帛打开一看,意外笑着说:你当真霸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