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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凌歊望断音尘绝
御花园里的芙蓉花开了。它总是在晚秋的时候盛开,美艳而清冷。
我自幼喜欢芙蓉,于是拉着芷儿去观赏。
我转到长廊的时候,却意外地遇到了大王。他拉住我的手说:“卿卿怎么来这里?当心风大。”
我答道:“听说芙蓉花开了,妾来看看。”
“你观花,怕是花也要羞了。”大王笑望着我:“寡人的妲己,美过芙蓉。”
我不觉红了脸,道:“大王又打趣妾身。”
大王慢慢弯腰,贴到我的肚子上,问道:“他可还安生?”
我笑道:“他还小,此时哪里就能感受到了?”
大王哈哈大笑道:“寡人巴不得他快些出来,”他挽着我的手,道:“寡人已经拟旨,三日后封你为后。”
我轻轻摇头:“妾并不在乎这些。”
“但寡人在乎,”他打断了我,正色道:“寡人要与你的孩子生来便是嫡子。”
他对芷儿喊了一声:“丫头,照顾好你家主人,不得有误。”
芷儿忙应了一声“唯”。看着大王离开,她吐吐舌头,凑近我:“姑娘,这是真的吗?你就要当上王后了吗?”
我笑道:“你忘了?我出生的时候有凤凰绕屋,有道士说我会母仪天下,这是我的天命。”
芷儿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道“天命,天命。”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暗暗叹息。什么天命?若无人力,也不过唬人罢了。
两个月前,在我被诊出怀有身孕的时候,我下了决心。
几日后,我在御书房前遇到上大夫费仲。他对我长揖,我微微笑道:“本宫尚未谢过上大夫。”
我略过他有些惊讶的脸,又说道:“上大夫不仅画工厉害,记忆也是超人。”
费仲的脸色微变,道:“微臣愚钝,不解娘娘之言。”
我走近了一步,仍旧保持了笑意:“若本宫没记错,两年前上大夫还是下大夫之职,属太师府,对否?不过费大夫似乎与北伯侯的关系更近,”我的声音开始发冷:“否则,费大夫也没有机会在我苏府家宴上与东伯侯长公子邂逅。”
费仲惊疑不定的盯着我,低声道:“娘娘!”
我冷笑一声:“费大夫竟然敢平视本宫吗?”
费仲跌跪在地:“臣死罪!”
我笑盈盈地过去搀扶他,柔声说道:“费大夫不喜欢东伯侯世子,何不将他除了?”我看着他,淡淡地说:“连同他的姑姑?”
费仲额头的汗不停地滚下,我却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御书房。他是聪明人,懂得我的意思。
数日后,大王上朝的时候遇人行刺。
上大夫费仲主审,刺客招供说此番行刺乃姜后主使,意图刺杀大王后拥立他的父亲东伯侯姜恒楚为王。
群臣哗然,无人相信。
是的,连我也不信。不过,纵有万人不信,有一个人信就够了。
大王信了。
大王极为震怒,下旨令姜后自裁,同时派兵查抄东伯侯府。姜后几度要求面君,大王竟全然不理。最后,姜后在绝望中自缢。
而东伯侯府上下,除了世子姜文焕在外逃过,其他人等全部被擒。据说东伯侯下令不许反抗,以示忠心。
可惜,杀红了眼的大王根本没有给他自辩的机会,毫不犹豫下旨就地正法。
甚至,所有为姜后和东伯侯申冤的大臣也受到牵连。
我在寿仙宫里,冷眼看着这一切。
以谋逆罪除掉已经不喜欢的妻子和拥有重兵的岳父,何等光明正大。男人的心,君王的心,就是这般深不可测。
6)旧曲不知何处奏
我成为王后两个月了。
我仍住在寿仙宫。住惯了,我不愿再搬,只换了匾额。
这一日,我从午睡中醒来,芷儿过来帮我梳妆。她似乎忽然想起来,道:“娘娘,飞大人来过了。”
飞廉是内侍,也是费仲的人。
我冷笑一声:“费仲不知道收了多少礼金买好,这次又是哪个?”
芷儿道:“飞大人替费大夫传一句话:西伯侯世子伯邑考进京朝见,望娘娘美言。”
我的手猛然一抖。
居然是他?竟然是他?
晚上大王派人请我去偏殿的时候,我推脱身体困倦。但大王坚持要我出席,我只好过去。
大王亲下台阶接我,道:“闲事也不敢惊扰御妻。这西伯侯世子替父赎罪,抚的琴极好。寡人记得御妻喜欢听琴,故邀御妻一同观赏。”
我有些感动。大王对我,到底还是一直都好。
玉阶下的人向我拜首:“臣伯邑考参见王后娘娘!”
我微微点头。他玉树临风,一派世家子弟风范。弹奏起来,若行云流水,幽扬清婉。
大王极为开心,频频举杯,不多时便已酩酊大醉,我便让人将大王送回寝宫。
我想了想,屏退了宫人,然后缓缓走下玉阶。
“公子好久不见,”我轻轻地说,“公子的琴技更胜昔日。”
他对着我深深地拜下去:“父亲居于羑里。臣请娘娘怜臣一片孝心,放父亲回故里,使臣父子骨肉团圆,臣铭感肺腑!”
我望着他,好久无言。
两年前,我的祖母五十寿诞,我父亲遍请诸侯。
八百诸侯里,我父亲的官阶并不高。但因为平日里行事尚可,很多诸侯都到场相贺。
四大伯侯里,东西南都派了世子,北伯侯甚至亲自到府。我听兄长说父亲原本不甚喜北伯侯,然而北伯侯如此赏光,父亲亦全力尽地主之谊。
下大夫费仲本属太师府,不知怎么攀附上了北伯侯,北伯侯无论去哪里都一定拉着他。
宴席上,费仲对北伯侯极尽奉承,却惹恼了东伯侯世子姜文焕。他少年得意,又是王后的侄儿,说话也很不客气。
父亲就是这个是时候让我为宾客上演凑一曲的。
我一向自信自己的容貌。那一天我不施粉黛,只戴了及笄时祖母亲手所赐的玉笈。
曲毕,我向众人行礼。在无数惊为天人的注视中,我却注意到有个人始终对我面无表情。
那是西伯侯世子伯邑考。他彼时尚未受封,大家还称他为姬考。
宴席后,我请兄长暗暗询问。兄长说,伯邑考认为我琴技尚可,但心神不一,所奏之曲虽听来优美,但无神韵。
我并不服气,坚持让兄长说动他弹奏一曲。
我承认,那是我从未听过的音律。他指法娴熟,抹、挑、勾、剔、撇、托、摘、打,无一不精。
然而,在他发现我在偷听的时候,却骤然变了颜色,愤而离开。
我呆立在那里,泪水滚滚而下。从我出生,所有见过我的人,无不折服于我的才貌。他,竟然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以为,此生我们不会再见,想不到竟是这般时候这个境地重逢。
我对他说:“后宫不问政,公子不必强求。”
我转身便走,他情急之下竟然拉住了我的衣袖:“娘娘!请娘娘垂怜!”
我回过头,对他说:“冀州被困的时候,西伯侯在哪里?我像一个战利品来到朝歌的时候,公子在哪里?试问谁怜惜过我?”
我甩开他的衣袖:“请公子认命。”
他的脸忽然变的惨白,道:“认命?你让我认命,我的母亲也让我认命。”他恨恨地说:“今日便是死了,我也要说!我第一次见了你便下决心定要娶你为妻,但父母不准。我想等我有了封地再请求父母便是,却不料大王竟纳你为妃。”
他的声音似乎无限凄凉“我今生不会再娶,只想能够尽孝,你却让我认命!”
我木立在那里,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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