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向以鲜其人其诗
一、安琪随手记93,2017-10-31
我觉得我应该是见过向以鲜的,搜索脑神经,竟然回忆不起时间地点事件,也许没见过吧,没见过为何好像见过?奇怪。2017年10月28日—30日吉水行参加首届杨万里诗歌奖颁奖典礼,与新朋旧友相逢于杨万里的故乡,其中就有一个向以鲜。向以鲜独得新诗类一等奖。向以鲜,四川大学教授,专事古籍研究。这次在吉水,向教授经常自己一人或散步到赣江边看黄昏赏夕阳,或独自打车到燕坊古村落看稻田、鉴定明代条石,偶然与大家一起行步到颁奖场所,便成为答疑解惑的教授,接受我等提出的诸多事关古今的问题。昨天我搭顺风车送向教授一行到井冈山机场,沿途又长了一些见识,据向教授所言,四川当之无愧诗歌之国的首都,从古至今每一个时期都有当时诗坛的领军人物,向教授列了一堆名字,我记住的有司马相如、李白、苏轼、郭沫若。说到第三代我们都有共同感受,那是一个特别爱搞诗歌运动的一代,向教授生于1963年,他在川大时与当时四川大小诗歌流派都很熟,但他认为诗歌写作是个人的事,拒绝加入任何流派,结果不在第三代。向教授说,从长远来看,诗歌最终还是得以个体的文本来定而非以流派,李白是哪个流派?杜甫是哪个流派?此番向教授以其博学多才,给大家留下很好的印象。
二、人间书话-339:蜀人才大,——2019-2-3
2019年1月30日,向以鲜在他的微信推送了他刚撰写的短文,《诗歌与自注情结》,文中说,“自从以互文方式在拙著《唐诗弥撒曲》中满足了我的自注情结之后,我渐渐开始怀疑自注的必要性与合法性。”对自注,向以鲜做如下反思:
1,自注常常节外生枝,像一枚枚生锈的铁钉,打断了诗歌阅读的畅快、畅通感。
2,自注如同一道道栅栏,阻隔和拘限了读者自由自在的想象力。
3,自注可能源于诗人的过度自恋,或者对读者阅读能力的过度低估。自注也可能与诗人的不自信或自卑相关,似乎不整几条自注,就不足以彰显诗之高妙幽微。
同样这一天,我整理书柜,跳出了向以鲜《唐诗弥撒曲》,家里书多,总是后来的压住新来的,这本诗集在家已3年有余,内心掂量却遍寻不到,既已跳出,便是该读的时候。这几日一路读完,有一些感想。
诚如作者所言,这是一部有自注的诗集,作者自己为32首短诗撰写了15万字的注疏,呈现在文本上便是,诗占了全书三分之一,注占三分之二。有注的书似乎都如此:注比诗多。可见诗的语言确实是最具特殊结构的花朵而非绿叶。正像书名中的“唐诗”二字所提示的,32首诗里28首的灵感来自唐诗,另4首来自屈原、周邦彦等。个人觉得还是全部来自唐诗比较相宜。从古诗、尤其唐诗取创作素材好像是中国当代诗人尤其中国当代中年诗人的一种写作路径,这时,生活按照既定程序有条不紊、日复一日,好像也没什么新鲜事撞击;这时,心态平缓激情感情爱情不再但还想写怎么办?从阅读、从游历找触动似乎是不错、也比较见效的选择。大家也看到了,我主要从游历。而我看到的是,柏桦从阅读。现在我又看到向以鲜也从阅读。对此种写法,青年学人胡亮在本书序言中引用了朱利娅·克里斯蒂娃“镶嵌品”一词形容之:此一本文终成为对其他本文的吸收和转化。
此前对唐诗的凿通诗人们较为熟悉的有洛夫的《唐诗解构》和伊沙的《唐》,现在又多了向以鲜此著,《唐诗弥撒曲》。个人记忆中海子只一次尝试从唐诗中捞了一首便成绝妙好辞,那就是李贺的《青铜仙人辞汉歌》,天才就是天才呀,那种语言的创造性和现代感,那种不拘泥于原作而自行调遣词句所渗透出的沉重的悲凉,足以成为所有古诗今译的典范。我突然发现,好像四川诗人更喜欢自注或他注,钟鸣《中国杂技:硬椅子》自注、柏桦《水绘仙侣》自注、欧阳江河《凤凰》他注、向以鲜《唐诗弥撒曲》自注、翟永明《随黄公望游富春山》自注。是互相影响,还是蜀人才大非如此不可释放?我想应该都有吧。蜀人确实才大,向以鲜此书自注部分又一次让我发出感叹。客观地说,我爱《唐诗弥撒曲》自注部分超过诗歌部分,这15万字,涉及考古、文本分析、历史、地理、传说、比较文学等领域,只要认真读完,便好似读了一回向以鲜教授的研究生课程。
一部《唐诗弥撒曲》读完,面前便站立着三个向以鲜:诗人向以鲜、散文家向以鲜、学者向以鲜。
安琪,诗人,诗歌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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