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有机运动

在聚会上，一位诗人朋友说“我写诗受里尔克影响很深”,让我心中一惊。原因有二。一是这位仁兄是我极欣赏的诗人。他的诗灵秀传神、意境悠远。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受到某位诗人的影响。二是我在《昨日的世界》里读到过作者斯蒂芬·茨威格与里尔克交往的故事，也读过里尔克的一些诗和《布里格随笔》等书。好友的一句话引发了我的好奇，吸引我去重新认识里尔克。

我读了冯至翻译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信》。细读下来，某些段落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比如他在给青年军官、诗人卡卜斯的回信里写道：“你要躲开那些普遍的题材，而归依于你自己日常生活呈现给你的事物；你描写你的悲哀与愿望，流逝的思想与对于某一种美的信念——用深幽、寂静、谦虚的真诚描写这一切，用你周围的事物、梦中的图影、回忆中的对象表现自己。”就像我们参加培训能记住授课老师一两个精妙观点就很难得一样，读一本书也是如此。里尔克从崇高的诗歌殿堂走下来，在书写中以真诚、坦率的语气，和我们分享写诗这门古老手艺的秘诀心法。随着阅读的深入，我记忆库中里尔克的形象逐渐清晰和完整。

友人的一句无心之语，触发了我阅读里尔克的兴趣。这就是与同好交流讨论时发现线索，引发探寻兴趣的过程。马克思曾说过报刊的新闻报道是一场有机运动，是追踪发展中的新闻事件持续展开采写的过程，连续的报道构成了一个有机整机。读书也是有机运动。

读唐诗，起初是广泛阅读背诵，然后将兴趣点锁定在某一两位诗人的作品，开始专题研究，进而对诗人的生平、所处年代也感上兴趣，甚至留意与他诗文酬唱、人情往还的相关人物的作品。这个阅读的有机运动还可持续。只要兴致所至，阅读的传送带和齿轮可以永不停止。

顺着发现的快活继续前进，会遇到挑选书籍的问题。人的审美趣味和接受程度千差万别。有的人读书持开放态度，就像海绵，可以大规模吸收。而有的人则保持审慎的态度。书籍琳琅满目，种类繁多，风格各异。有的经典作品，你翻一翻就放下了；有的则起了头就手不释卷。选取那些乐读的经典著作是明智的。

生也有涯而学海无涯。人生有限，既然好书读不尽，就不要做贪大求全的奢望，“偏食”又何妨！读书当做如是观。

读书的有机运动还体现在人挑选书，同时书也在选择人。在书海中能遇到对口味的书，那就是有缘了。交友要谨慎，读书谨慎也是应该的。我的书架不大，所容纳的藏书有限，可是每一本都是经过多年千淘万漉留下的。我与这些书有缘，我们相互找到了归宿。

这个有机运动的过程充满了乐趣。辛苦选到喜欢的书，就像林语堂在《生活的艺术》中说的“在灰烬里拾到一颗小珍珠”，那可是“比在珠宝店橱窗内看到一粒大珍珠更为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