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的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长,采莲的心即刻沉到了脚底。
吴瑞几乎和她纠缠了一夜,纠缠的内容不外乎相互指责。
纠缠的结果最后终于达成一致——离婚,过不下去了。就这样,婆母柱着拐杖,拉长了脸终于进了家门。
婆母住另外一个院子,三个儿子凑钱给她建的两间小居室,一般情况下,老太太不会登任何一个儿子的门。除非逢年过节或者谁家有事专意叫她。
离婚这样的大事,肯定要叫她来,起码作个见证。怎么说,老太太也是家族的唯一长者。
采莲不喜欢这个老太太。当初,婚事定下来后,第一次来他们家,老太太穿得就很随便,蓝色大襟褂子上污迹斑斑。未来的儿媳妇初次登门,怎么着也该收拾得利索点儿吧?这不是看不起人么。
采莲把不满对吴瑞说了后,吴瑞很不以为然。吴瑞说他娘一辈子都这样过来了,两房儿媳妇都娶过了,不可能因为你采莲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吧?
采莲登时被吴瑞这句话气噎着了:什么花枝招展啊?我就说穿得好点,哪怕是干净点而已,没非要你娘花枝招展啊。花枝招展可是骂人话。你这不是把活人朝棺材里按么!
采莲第一次生气,气得小脸通红.吴瑞呵呵笑了:看你,发啥火啊。这话是我说的,成了吧?我看重你还不行啊?你看我今天穿得多正点,你摸摸,这料子可是华达呢的,滑不滑?
说着,吴瑞就拽了采莲的手朝自己怀里收。彩莲一个趔趄,倒在了吴瑞怀里。吴瑞把彩莲压在门边,用脚带上了门。吴瑞急促地说:小蹄子,你火气不小,爷的火气更大……最终,彩莲的火气被灭了,吴瑞的火气也被灭了。
采莲做梦也没想到,结婚后,婆婆竟然成了她和吴瑞争吵的导火索。婆婆第一次跟采莲半真半假起争执的时候,说过的话令采莲终生难忘。
婆婆说:我瑞儿就是棵摇钱树,我把他给你了,你还不满足,还要金要银的,别太贪心了。整天打扮的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又有什么用呢?
当时的采莲还是新媳妇,还没学会还嘴,只是憋得小脸通红,一扭头一跺脚就进了自己的院子。
采莲只觉得婆婆是太目光短浅了,就她儿子那赚点小钱的本事,也能叫摇钱树?她儿子只不过给她采莲买了几件花衣裳,就成花枝招展了?她不会明白,采莲有更高的要求,因为跟采莲一块出嫁的小姐妹都买了金首饰。
采莲农闲的时候就和村里的业余宣传队一起去唱莲花落,自己开心了,还能赚点外快,她也想戴个金灿灿的耳环。
为此,吴瑞不止一次和采莲吵,吵的理由是:娘说唱莲花落的在旧时就是个戏子,名声不好。
又是娘说。
其实这莲花落也不是非唱不可,只因为吴瑞说是娘说的不能唱,采莲才坚持着继续唱了下去。
采莲就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她就喜欢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
尤其是那个唱小生的吴仁,对采莲那叫一个好。
台上,吴仁会痴痴地注视采莲,热热地拖着莲花落花腔喊采莲:啊呀~娘子!你~来~看~
台下,吴仁会给采莲泡好茶,递过去:采莲,润润嗓子。
采莲很享受这种半真半假的关心。
但对着干的结果是,婆婆看采莲也越来越不顺眼了,最后干脆不进吴瑞和采莲的家门了。不进就不进,谁离了谁还不都是过 ,采莲赌气一般继续唱她的莲花落。
可是,最后竟然有了闲言:说采莲和唱小生的吴仁好上了。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令人听了就不由得不信。
吴瑞为此和采莲闹僵了,终于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离婚。
顺带着,吴瑞对着娘,就像犯人遇上了青天大老爷,终于找到了诉说冤屈的对象。
吴瑞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近一小时。
吴瑞说:采莲看着外表光鲜,其实有狐臭。吴瑞还说:采莲小鸡肚肠,那年,准备送外甥媳妇的结婚礼物里,被她偷偷扣下了一条丝巾。吴瑞又说:采莲跟他的时候,就不是女儿身。吴瑞更说:采莲根子里其实就是个不知羞的,你不知道她夜里有多疯。
采莲看着吴瑞一张一合的嘴唇,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震惊。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吴瑞的心里竟是如此不堪。难道昔日的恩爱和柔情都是装出来的吗?
吴瑞和他娘诉苦完,就跟他娘去那边院子吃饭去了。
采莲一个人呆立在房中,树桩一样站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采莲拿起笔,给吴瑞留下了一行字:既然你这样看不起我,这样不信任我,这样数落我,我觉得没什么活头了。离婚太费事了,那就用死来证明我的清白吧。
希望我死后你能给我一点点尊重,再不要把夫妻间的私事到处去说。
最后,她拿起一瓶百草敌,一仰脖子,喝饮料一样灌了下去。
彩莲死后,吴瑞打了二十年的光棍。直到快五十岁时,才娶到了一个丧偶的。应该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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