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夏来我们家时,她8岁,我六岁,尽管年代久远,我还是能很清晰的记得,想当年她刚进门时朝我噗嗤一乐,樱桃般粉嫩的小嘴里还滑稽的少了两颗门牙。
妈妈说陈知夏是爸爸姐姐的女儿,她们家很不幸,前段时间刚出了车祸。
姑父载着小姑与一辆迎面而来的逆行大货车相撞,一个过失,毁了两个家庭。
小姑坐在副驾驶,脑袋当时就碎了。
我姑父原本虽然伤重,却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因为亲耳听见了妻子的死讯,而放弃了活下去的权利。
这种生死相随的爱情,听着可歌可泣,可在我一个孩子的眼中就不是滋味了。
“妈妈,那陈知夏就是被姑父放弃不要的孩子吗?"
小时候我的睫毛很长,乌黑浓密,总是一脸天真。
只是,我无意中的提问,却一下把妈妈难住了。
很显然,灾难和折磨并不值得我们赞颂,更何况他们身为父母,生活中就不止有爱情和玫瑰,还要时刻照顾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姑父这样追随小姑而去,轻易放弃生命,毫无疑问,这对陈知复和他们双方的父母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我虽然并不是故意的,可这也真是无意中触及到了陈知夏的底线。
"你胡说,爸爸的离去只是因为他太爱妈妈了,我才不是被抛弃的孩子!"
后来,陈知夏来我们家的头一天,便十分愤怒地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8个小时。
我被逼迫隔着门道歉,给她鞠了小半天的躬,尽管自己十分尿急,还要跑出1公里外的加油站蹲公厕,又脏又臭……
时过境迁,我之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犹新,也是因为自从那天父母接回了丧父丧母的陈知夏之后,我做为这个家的正牌女儿,从此也失去了自己理所应当的一切!
陈知夏从前也是家中独女,饱受小姑和姑父的宠爱,性子跋扈惯了,整个一“小作精”。
自从她来了我家,也是动不动便使小性子,一味让我父母哄着,甚至为了独占我父母的宠爱,打算过除掉我。
陈知夏大约是12岁那年开始,便不再称呼我父母为“舅舅,舅妈”,而是直接跟我喊“爸妈”的。
对此,我父母为了能让她早日忘记失去父母的伤痛,更是乐见其成。
于是这样就更加无意中滋生了陈知夏的恶毒想法,比起与我分享一对父母,她倒更希望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女儿,名正言顺的拥有他们。
一次暑假露营,我父母正准备烧烤炉,年仅十岁的我,便被陈知夏诱骗到了一个小湖边。
妈妈曾经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亲如姊妹。
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当水流带给我死亡和窒息时,陈知夏竟能远远看着,笑得一脸得意。
好在后来我挣扎的声音引来了爸爸,可陈知夏却机智的先我一步,哭出了声。
于是,我妈妈在给我递过来一条干毛巾之后,便急匆匆的跟爸爸一起,也去安慰受到惊吓的陈知复了,从而导致后来并无人发现我肺部呛水,发高烧五六天。
自从我从医院出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一双大大的杏眼,从此连带对自己的父母,都充满了警惕。
还有我小学六年毕业,老师为我们举行了联欢会,妈妈给我买了一条粉红色的泡泡裙,打扮的像个公主。
但是我却被晚自习回家的陈知夏骗到了仓库,莫名其妙关了一个晚上。
那时已经到了深秋,仓库离我们住的房子很远,她说我爸爸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铁锹伤到了脚,我一急,便傻傻的信了。
后来,我为了躲避寒冷,平安的等到天亮,家里人能及时发现我,我还被迫睡在了一堆干草料里。
等到天亮,爸爸见我一夜未归,一大早上便匆匆去了警察局。
而陈知夏则假装好人,还请了一天假,在家中陪着妈妈,装孝顺。
也大约只有我知道,那天是陈知夏期中考试,她根本就没有及格的把握,只不过临时怯场罢了……
可后来,当我满身干草的被警察叔叔从仓库解救出来,连饿带冻,筋疲力尽之时,还是挨了爸爸的两个大嘴巴。
我捂着脸,一言不发,倔强的看着陈知夏一脸得意,脑门上,下巴上部满了青春豆,暗红暗红的,像极了癞蛤蟆,让我阵阵做呕。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更加急切的盼望自己快快长大,好能早点离开这个家……
我大约是十六岁离开家里的,初中毕业之后,我以优异的成异考到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陈知夏总会自怨自哀,说她要真是我父母的孩子就好了,那样便可以同我一样,一样可以遗传到一副擅长学习的“好脑子”。
可她到底忘记了,我小姑和姑父当年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怎么会是愚蠢的人?
每当这时,我父母对我辛苦学习取得的优异成绩,便总是视而不见,甚至偶尔也会埋怨我刺激到了陈知夏。
他们熟不知陈知夏的刺激,还在后头等着她呢!
陈知夏的成绩太烂,就算真大我两岁也没有用,最后还是被迫去了职高,听说后来她还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混混,被人搞大了肚子。
那混混十分不是人,总拖着不肯娶她,还开出了天价“陪嫁”。
我父母眼见陈知夏的肚子膨涨的像充气一样,我父母也是束手无策。
陈知夏挺着个肚子,嫁不出去,整日也没少受到邻居的指指点点,就开始向家里胡闹撒泼,声称我父母当时之所以同意扶养她,是暗中私吞了她父母留下的财产。
现如今我父母不肯出“陪嫁”,这才导致她“滞销”家中,过得不如意……
我爸被气得脑中风入院,我妈一个弱女子在家,陈知夏就整天领着混混上门泼尿泼屎。
我妈让我赶紧回家,可当时我大三,正准备去一家外企习实秘书,走不开,她就大骂我没有良心!
我劝她借机与陈知夏清算,断了联系。
可我妈又心善,质问我,十几年的母女之情,又怎么可能像机器一样凉薄,说划清界线,便真的划清界线了?
我嗤笑,"那我还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呢!不也说断就断了!"
我妈一时语塞,好像这时才想起来,我好像也有几个寒暑不曾回家了,她甚至都想不起我现在的模样……
我猜,我妈现在也是应该有过悔恨的吧!
只是后来她的满腔母爱无处发泄,她到底还是为了陈知夏,掏空了家中的老本,甚至连我爸的药费也续不上,导致他刚到43岁,便被活活“耗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我爸葬礼的那天,我冷漠的就像个陌生人,怎么也哭不出来,因此还挨了我妈一巴掌,她说我是畜牲!
我笑得狰狞,我想自己再怎么畜牲,还能畜牲过陈知夏吗?
毕竟我爸的氧气管,还是她亲手拔的呢!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更少回家了,就连妈妈的电话,我也是她十打,我九不接……
我妈说陈知夏过得不好,那男的总打她,日子紧巴巴,她一个弱女子,身近还带了个小婴儿,总希望我这个有出息的女儿能接济一下。
可我妈似乎忘记了,我离家这许多年,也全靠一个人打拼。
后来我听旁人说,陈知夏的丈夫有了外遇,出轨了,她为了挽回丈夫的心,让自己孩子有一个完整家庭,就逼迫我母亲交出现在居住的房子,过户给她丈夫。
陈知夏身为一个“慈母",人还怪好的,这一点,我从前到还真没看出来!
再后来,我还听从前的老邻居八卦,我妈被陈知夏赶出去,在楼道里住过几年,也流浪街头,捡了两年破报纸。
人生了一场大病,连走路都咧咧呛呛,还挣扎着,给陈知夏的儿子支付一个重点双语幼儿园的所有学费,倒是感天动地。
不过那时,陈知复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妈妈”升级成“老乞婆”了,而我也成了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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