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元旦，说走就走，下洛阳。
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跟小郭一路聊天聊得睡着，忽然就到了。大脑可能还处于打瞌睡的迷糊状态，开着地图导航兜兜转转好半天才找到要坐的公交。这日天气阴有雾霾，决定去市博物馆。公交一路向南过洛河，高中语文课讲过，水之北山之南称为“阳”，大概是因为在洛水以北建市，所以这里叫做洛阳吧。
市博物馆外是一条满种蔷薇、迎春或是什么植物的路，以南是隋唐洛阳遗址植物园，尽管冬天光秃秃的没有树叶，看那枝条抽展的样子就知道春天该有多美。中国历史曾在这片土地上有过重要变迁，留下繁多遗存：
三代之收藏，汉魏之经营，唐宋之精英。
最惊艳是东汉彩绘陶制百花灯。白底涂朱，黛色云纹，寓意为山峦的灯座，装饰有人物虎鹿狼猪羊狗等形象数十只，主体部分有三层曲枝灯盏，飞龙与仙人穿行其间，并装有火焰纹样花饰。最简朴的陶土，却是满目琳琅。不经意发现仰观的角度，这灯树与展柜顶灯遥相辉映，仿佛一下子所有烛火都被点亮，光阴回溯，重见两千年前，让我瞬间失了神。
最有趣是各式随葬俑。古人事死如事生，自春秋战国开始废除人殉，作为替代品的随葬俑繁荣起来，尤其两汉与隋唐，是为中国历史上雕塑艺术大发展时期。洛博的随葬俑，从取自生活的侍女歌舞伎乐仆从到文臣武士到屋舍宅院到家禽车马牛羊到想象造型的天王镇墓兽，从独立到群像，从生活化的场景到程式化的造型，类别极其丰富。古人真会玩儿！
最精细是慈宁宫调拨文物。1973年为迎接西哈努克亲王访问洛阳白马寺，周恩来总理亲批从故宫慈宁宫寿康宫等处调拨文物至洛，包括各式佛堂造像、供器、法器，以及清代太后太妃生活起居的家具、挂屏、摆件等等两千余件，金丝楠木，紫檀，象牙，螺钿，刺绣，点翠，缂丝，珐琅，花丝……
烟云过眼。
夕阳快要落山，我们回到了现世。
洛水是一片静谧的苍蓝色，曹植就在这水边遇见了洛水女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后面不会背了。奇怪的是，提起洛阳，虽然我可以想出河图洛书、金谷园、北邙山、神都、牡丹、龙门石窟等等等等一长串词汇，却从来不会想起，这些词汇的地理坐标就在现在身处的城市。也许是因为过去已消失在时间长河中，也许是因为现代河南给人的印象……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酒店，窗外俯瞰是灯火通明的闹市，远处笼在雾蒙蒙的夜里。
你看，不管这片土地在过去的几千年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但每个城市的现代都是如此相似，于是你有时候会不知道身在何处，甚至觉得很多地方都似曾相识，却毫无归属感。只有你认识的人，你经历的事，才构成了对某个城市的念想，对某个地方的情感。
夜晚无聊，我们说起好听的地名：江夏，汝南，青州，宁远，泸州，楼兰，江宁。说起带“州”字的地级以上城市：苏州，常州，湖州，台州，福州，漳州，兰州，惠州，忻州，朔州，郑州，锦州，徐州，扬州，亳州，宿州，兖州，荆州，鄂州，杭州，衢州，广州，泉州，永州，郴州，贺州，梧州，柳州，赣州，抚州，温州，沧州，橘子洲，北美洲，皮蛋瘦肉粥，蔬菜粥，海鲜粥，南瓜粥，白米粥……哇。我都饿了。
第二日如愿造访龙门石窟。
洛阳之南，香山、龙山东西对峙，伊水中流，远望如同一道天然门阙，被称为“伊阙”，隋炀帝建都洛阳，皇城门正对伊阙，此地因而得名“龙门”，沿用至今。到达的时候天气放晴，伊河上金波粼粼，龙门桥沐在晨光里，空气中的尘土与光影交织成明灭的幻境。
自北魏孝文帝迁都开始在这里雕凿第一座石窟，历东魏西魏北齐隋唐五代至宋，统治者大规模营造，百姓亦开窟供养，持续四百余年。龙门石窟今存窟龛2345个，造像10万余尊，碑刻题记2800余品。其中最著名者，莫过于唐高宗咸亨三年（公元672年）至上元二年（公元675年），武后赞助营建的奉先寺卢舍那大佛，后世传说她的面容被刻画在这尊佛像上，永存后世。
虽然周围喧哗吵闹一点都不庄重，我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那心情似是要见到久违的故人。陡峭攀升的台阶尽头，终于看到她，平和，安详，静默。猎猎寒风吹过屹立千万年的山石，拂过她舒缓的衣褶。伊河流淌不息，对岸山脉连绵，青松翠柏，湛蓝的天幕，江山万里。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居然出现了美丽的光晕！“卢舍那”这词，不正是“光明普照”！理科生也许会讲光的折射或是散射等原理，而我宁愿相信佛光显现，有着美好的寓意。
对佛教没有研究，造像风格或是东山石窟、香山寺等，不一一叙述。
最后踏入白园大门，眼前忽然一亮：参天青竹，淙淙瀑布，幽潭日影，几乎都要忘了这是冬天。白居易晚年离开政治中心长安，避居东都洛阳，以文会友，纵情山水，以这片山林“香山”为号，逝世后就葬在这里，洛阳市在1985年以白居易墓地为基础建成白园。
拾级而上，一方石刻，俩字：谷青？不，青谷。哈哈。
一路拍照聊天，哼着微博上传唱的《长恨歌》的调调，空气中忽然飘来凌冽的香味，非常熟悉，对了，是蜡梅！抬眼望去，果见一树树金黄色的小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开得正盛。
金楼玉阙庸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此行圆满。
PS：
1、吐个槽。秦砖汉瓦青铜玉器陶瓷书画等等等等，都是我们的先人生活过的痕迹，记录着他们的智慧，文明，科学，艺术，他们的理想，抱负，悲欢歌哭。既然博物馆是为公众提供知识的，既然是以学习、教育、娱乐为目的的，那么你们展签写得详细一点不行么，认真写写说明才能科普啊。
2、蜡梅虽然名字叫做“梅”，却与一般意义上的梅花不是同类植物。蜡梅是蜡梅科蜡梅属，一般意义上的梅花是蔷薇科李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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