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坐着的人在笑,屋外站着的人却只觉荒凉。”
扯了扯嘴角,试图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来吐露几个单音节的字。
没有,什么都没有出口。
无法言语。
算了,就此作罢吧。
我抬头看看天空,黑黢黢的乌云大片大片地压下来,天地之间一片阴霾。黑色的穹隆映照出一张阴鸷的灰色大脸,上面两只秃鹰般锐利的眼睛正在俯瞰众生。
四面八方的尖锐目光射来。
如芒在背。
我愣了一下,微微弓起身子来。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在注意我。楼门口只有匆匆走过的人在我身边进进出出,我感觉到的那些目光似乎只是幻觉。
但是那抹紧张的情绪还是自神经末梢慢慢爬上我的大脑。冷汗悄悄遍布了全身,我握紧拳头,设想了一下如果回去拿伞的话可能会经过多少个人。
好几个。
算了,淋着吧。
我讨厌人潮。
比这更讨厌的是在人潮中走路。
无论是顺着走还是逆着走都很讨厌。
“看,那里有个怪人。”
我心里的声音悄悄跟我说,你可真是个格格不入的小怪物呀,你看他们都在议论你的古怪呢。
我压低帽檐,大步迈步,匆匆走过神色各异的人群。
闭嘴吧。我悄悄地跟心里的声音说,不要再反复重复我已经知道的事情了。
已经习惯了。
“你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你这孩子,见到人咋不喊人家叔叔(阿姨)呢,没礼貌。”
脑海中又响起朋友责怪和亲友误会的声音。
胸腔里翻涌着撕心裂肺的痛意。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说话在此刻变成了异常艰难的事情,所有的辩解和委屈都化为了裤子边不断绞着衣角的手指动作。
沉默是我一贯使用的逃避手法。
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方面是懒得解释。但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压根无力张口。
有无形的大手在捂住我的脸庞,并逐渐收紧力道。我想要大喊出声,想要大声辩解,声音却都淹没在了一片虚无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我越是想解释,那只无形的大手便捂得越紧。他在身后用绳索操控着我的意志,我便像个傀儡般地闭嘴了。
好吧,是我的错。
算了吧。
我略带绝望地想着,再次熟练地把所有的罪责揽向自己。带着一丝已经习以为常的决然。
你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了。
我解释不出口。
突然想起曾经在教学楼中漫步时,无意中听到的一节课的片段。
老师在台上讲着社交障碍的人的表现,讲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底下的人却在时不时哄堂大笑。
他们一定认为老师正在演绎的动作很滑稽吧。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怪的人吗?
我躲在门后,听着里面的笑声,内心闪过很多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一刻,薄薄的门板似乎是一道屏障,将屋里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所有人都在那边的世界,只有我独自站在这边的世界里,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旷野。
于是我经常会想,如果世间,能多一些理解就好了。
如果我能够克服自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能够正常地与陌生人交流,我就不必有那么多苦恼了。
如果这世界,能够像宇宙一样,能够宽容地包揽这漫天闪耀的星尘就好了。就算它们中有些星星的亮光不及夜空中炸开的花火,我想,宇宙也能够包容、理解它们吧。
可惜没如果。
温热的夜色没有波澜,迷途的人一去不知返。撕裂的神经颤动着咆哮,洪水烈焰隐匿在浓郁的静默下。
此刻,我仍伫立此地。
如那年今日。
——本文为一个重度社交恐惧者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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