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在天还蒙蒙亮时候,陈辉睁开了眼睛。
他的意识初时还很混沌,迷迷糊糊中,他下意识看了下时间:6:02。
才六点钟?——可他昨晚至少健身到了凌晨三点!
他强闭上眼睛,尽力再度睡去,下一刻,卢晓祯模糊的样子陡然闯进他昏沉的脑海,仿若久困枯井的人在得到救赎时见到的第一缕阳光,欣喜却也刺目。
接着,卢晓祯的神态渐渐清晰——她眼中带泪,嘴里含笑,似乎在喜极而泣地庆幸一份来之不易的爱情,虽带着禁忌的色彩,却终究顽强地存活下来,正待盛开。
这下,陈辉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依着习惯轻轻下床,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书房。
他从柜子的最底层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本子,从第一页翻起,认真地读去,脸上忽而笑,忽而怔,不一而足。
这本子里所写的内容,正是他与卢晓祯相识到现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到了今天,已写了两万多字。
而他现在,也早已习惯下班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这天同卢晓祯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录在本子上。
“卢晓祯”——他甚至在本子的扉页上面,用这三个字来为整个本子所记录的东西命名。
他认为这源于一种仪式感,并且乐在其中,尤其在闲暇时刻,他会静静欣赏所写的东西,那便真是妙到巅峰的享受了。
就比如现在。
他一页页向后翻去,昏沉的脑子在纸页翻动的“簌簌”声中,变得愈来愈兴奋,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一直看到了所写的最后一页——那首他昨夜偶得灵思,只写了个开头的诗。他停滞下动作与神态,呆望着写下的四行诗句。
“那是一团火,一道电,一声雷!炙热到燃烧,刺目到灼魂,惊动到战栗!融化了腐朽,普耀了麻木,震颤了精神!”
昨夜他担心被路凤凰发现的惊慌早已不知何处,但卢晓祯给予他的感觉却始终如一,似江河潮涨,汹涌而来,但激荡在他的脑海之中,却怎么也无法再如昨夜一般,可以激起灵感的浪花。
他便就在这种欲诉不得的情感之中,一直想到头痛,到了后来,他不得不无奈地将本子合上,留待下次完成。
当他把本子放回柜子的时候,他忽然有种预感:当这首诗完成的时候,这一切都该大有不同,而那时,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想必也会精彩起来!
他见时间还早,便又拿出了健身器材,“呵哧呵哧”地锻炼起来。
他好像对健身上了瘾,身体的劳累便似一注强心剂,在针头扎入皮肤的一刻虽有着眉头一皱的疼痛,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能让人有着持久颤抖的兴奋……
因此,当今早路凤凰醒来,听到从入睡前未变的喘息声从卧室外传来,不禁十分惊诧——她以为陈辉健身了一个通宵!
她走出卧室,向满头大汗的陈辉问道:“你一直没睡?”
陈辉瞥了路凤凰一眼,道:“我只是今早没睡懒觉,没什么事干,就又练了一会儿。”
路凤凰眉头微微一皱,略有不快,却见陈辉又指了指浴室,问道:“你现在不用吧?”
路凤凰微一愣神,答道:“不用,怎么了?”
陈辉起身就往浴室走去:“那我先去洗个澡,毕竟我今天还要上班。”
路凤凰一愣,忽然笑了出来,走向了厨房——她想在上班前的前一天最后做一次早饭,当做一种告别,毕竟,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却安放着她七年的青春……
陈辉来到办公室,心情大好。
他看见了桌角处摆的一盆不知品种的植物,因被风带动了叶子而轻轻颤抖;白炽灯光落在叶子上面,映出了一缕柔和的光线,投向办公室的外面。
陈辉顺着这缕光线看去,恰好看到了卢晓祯如黑珍珠般美丽的头发上!
陈辉痴痴地看着,着迷般地笑了出来。
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陈辉看向来人:“张恒?”
张恒坐到了陈辉桌对面的椅子上,笑道:“昨天在电梯前碰到你,你说‘回头再聊’。我现在就是来‘回头再聊’的。”
说着,张恒不经意间朝身后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办公室外的卢晓祯。
陈辉注意到张恒的举动,心中一紧,脸上却叹道:“昨天实在是太忙了。”
张恒笑道:“看你的样子,昨天收获不小吧?”
“还好吧。”
“还好?”张恒夸张地叫了一声,“昨天看你兴奋的样子,至少得是上百万的大单子吧!实话告诉我,昨天收获了多少?”
“就……就十几万吧。”
“十几万?”张恒故作惊讶,后又微微笑道,“可昨天看你那么高兴,难道……难道是还有其它收获?”
其它收获?
陈辉脸上一变,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他再看向张恒的时候,才发现张恒脸上虽挂着笑容,可眼中却极为清明。
陈辉一瞬间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徐徐问道:“‘其它收获’?你指的是什么?”
张恒脸上笑意不变,答道:“就是那些拿回扣、收礼的违法行为啊。”
陈辉心头一松,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哪会做这种事情!”
“没有就好。”张恒的神色认真起来,“你要知道,这种行为纵不论违法与否,但究其本质,不过就是一时的兴奋,一时的‘乱花渐欲迷人眼’。”
张恒说到这里,突然转过身去,看向了办公室外的卢晓祯,他的声音绕过他的后背,窜到了陈辉的耳朵,不啻于雷电轰鸣:
“人在追求任何东西之前,一定得细细考虑是否真的需要,因为得到必定伴随失去,而得失之间的权衡却常常会迷惑人心。这其中,‘替代’最容易迷惑人心,千万不要用当下的‘盛势’去比较‘颓势’,因为‘盛势’终将颓落,而‘颓势’也未必没有转机,可在这一盛一颓之间,人常常会失去继续选择的资格,而这一点,既隐蔽、又致命。”
张恒忽然站起身来,自言自语了一句 “反正你又没拿回扣,我说这么多干什么?”,便推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辉呆坐在办公椅上,望着张恒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直自问道:“我……我真的需要她吗?”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打开了,卢晓祯握着门把手,洋溢着开心的笑道:“辉哥,我听说今天食堂换厨师了,手艺特好,中午一起去尝尝吧?”
“啊?……哦……让……让我想想……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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