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东北松花江边的一个小县城,自小常见的就是白杨树。
而历来对白杨颂扬的文艺作品很多。什么“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然后它无疑就有了爱国军人的象征。而在我家老屋的后面,曾经种满了白杨,因为这种树长得快,一有风起,就哗啦啦的树叶奏响。我上初中要骑着自行车走十多里地,白杨就是那时的行道树,于是我的少年时光,就是每天骑着自行车在杨树林里一掠而过,那些树在记忆里曾经很高大,但并不幽深,只是四排而已。
或许是因为伴随我成长岁月中最常见的树种,在我的恶梦里,比如曾经梦到有人吊死在树林里,在我上学必经的路边,那个恐怖的树林,就是白杨树林。
后来去浙江教书,一个同事看了我拍的白杨树的照片,就说那是白桦,以至我很多年以为白桦只是白杨的另一个更美丽的称呼而已。
记不清什么时候看过一篇爱情主题的小说,男女主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故事发生的场景是关于白桦树,以及白桦林里白桦的眼睛,它们好像看到一切,知晓一切。阅读时我并不清楚两个树种的区别。
现在我知道两者的区别。那曾经陪伴我成长岁月的树种,以及很多恶梦的少年时期,都随着我生活在南方慢慢地淡去了。我生活里常见的树变成了桂树、香樟、梧桐、玉兰树等等开花或是带着香味或是有古典诗意的树。
就在今年春天,我回国了,并且回东北呆了几天,在长春的南湖公园,以及在松原的一片大林地,看了久违的白杨树,竟觉得有种别样的况味。
这不仅归功于树本身的美质,怕还有城市规划的功劳吧。
谢有顺老师曾经在一篇散文里说“城市规划人也规划植物”,他大约用以批判关于现代文化对自然或人性的限制和干涉,但如今,人已经变成城市的动物,很多人已经无法接受自然或天然的美,以多数城市动物的习惯,不经规划和开发的东西,那些凌乱和肮脏,不适合人类居住,那么所谓规划就被等同于文明,而文明就等于于进步,与之相反,则是落后和愚昧。
我童年之印象于白杨或白桦,大约就是未经规划的天然样子,而后期衍生出新况味的白杨或白桦,生出了新的美感,大约,已经等同于南方的桂树、香樟之类,于他们自己,是一种提升,于城市,是一种规划后的有益的进步。新的这些树并不伴随我成长的恶梦,长得也与记忆中大不相同,也许于我来说,他们终究失了自然的本分,不再是独属于我成长的那些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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