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参加 “双抢”
火辣辣的夏天，最考验人的当属农忙的“双抢”了。南方的农村水稻都是两季，俗称早稻和晚稻。春天插下去早稻，夏天收回来，然后又接着种晚稻，秋天再收回来，两季插种间，夏季是最忙的，既要收，还要种，所以谓之“双抢”。正是三伏天，人坐在家中还要热得汗湿一身衣裳，更何况顶着日头劳动，其辛劳自是不容置疑。
天刚透出一丝亮光，梁解放就带着一家子出门了，包括从邻村赶回来的女儿女婿，梁力也早早过来帮着父亲梁解放收拾准备收稻子的工具。梁山从没起过这么早，昨晚看书有点晚了，人还在梦境里没有醒过来，这个家中的幺儿，因为身体的特殊情况，打小就没干过重活，现在大了，自然也不能坐着吃闲饭，这样重要的时节，参与到“双抢”中是必须要的。家里能出工的都出工了，梁山的娘李梅在家准备早饭，没有出工，梁山的嫂子袁秀清没有来，就这一点上，梁解放更加觉得这个媳妇有点差劲，养儿真只是个名气，赶不上养女儿，女儿逢年过节的还会给自己买点好烟好酒过来孝顺老子，儿媳妇把钱看得紧，儿子做不了主，一年到头不光见不到他们给父母孝顺半颗糖，两老还要遭媳妇嫌弃。唉，一想到这些，梁解放就觉得时代变了，生儿生女不是一个样，而是大变样，生个女儿享福，生个儿子受气。
梁解放挑着箩筐，筐里装着他自己亲手缝的包袱，这种塑料袋制作的包袱，轻巧，容量大，比箩筐更适用，还不用花钱，也不知是谁先发明了这个，人类的智慧确实都是在实践中产生的。梁山和几个哥姐还有姐夫跟在后面，一人拿了一把镰刀。梁山和姐姐负责割稻子，哥和姐夫负责挑回家，爹主要是协助，把割下来放进包袱的稻穗拖到田埂边，方便两人挑回家，做完这些有空闲，也会和梁山他们一起割稻子。大家分工明确，各负其责。整个场景是忙碌有序的。
梁山想起小时候，感觉现在收稻子变化很大。他问他姐梁艳，姐，现在稻子都不在田里打了吗？
他想起自己最后一年在家参加“双抢”时就是专门递稻穗给爹去打稻，就是把稻穗上的谷子用铁滚轴打下来。那种带滚轴的打稻机，是个很笨重的工具，前端带顶、尾部留空的木箱子，里面装了一个带齿轮的滚轴，机车最前面是能站下两人的一个踏板。后来改进了一步，不需脚踩了。没想到现在都不用了。
早就不用了，现在都是脱粒机，把稻穗扔进去就会全部自动分离，草也直接碎掉。他姐说道。
省掉这道工序，确实就要轻松多了，因为脚踩的打稻机需要很大的力气，而且要手脚并用，边踩动滚轴，边将稻穗放在滚轴上将稻谷脱落下来，箱体也不能太大，否则抬不起，在田里也拖不动，所以每打满一担谷子，必得拿个撮箕将谷子盛出来装框，不然打稻机满了，推不动事小，更要防止谷子撒出来浪费，这个时候颗粒归仓最重要，忙了大半年，为的就是把这些金黄的小颗粒都收回家。用上脱粒机后，至少解放出两个劳动力出来，而且是最费劲的一道工序，梁山暗想，这工业化进程终于要向新型农业进军了，也许以后的农村，便不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了。
梁山跟在他姐的后头，弯着腰，一把一把地割稻子，他已经很用心了，但依然掉了姐一段距离，他有些丧气。当初丢了工作，不怪爹生那么大气，这农田里的活，他确实也是有心无力，爹一定是看准，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庄稼里手。梁艳回头看了一眼梁山，掉在她屁股后面好远了，于是调转头，朝向梁山往回割去接给他。梁艳知道弟弟不擅长农活，本来做得也少，她对着梁山说，四弟，你割窄一点，留一部分给我来，你跟上我就好。梁山听了姐的话，把右手边的四行都留给姐，他才刚好赶上姐的速度，两人齐头并肩往前割起来。
一家人辛苦了一天，终于把爹种的五亩田的稻子收回来了，稻子脱粒后，一颗颗金黄的谷子密密地晾晒在坪里，中午大家都休息了，梁山学着爹的样子，趁着阳光最烈的时候，把谷子不停地匀面，这样里面外面的都能晒到阳光，才能干得透。梁山顶着太阳去匀谷子，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自己虽然参与了劳动，出力却是最少的，这会儿大伙都休息，他应当多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太阳晒不是事，他在城里砌房子，也经常在日头底下干活，他能受得了这些，只是田里、地里的活，他真的无法成为哥和姐那样的里手。
到了晚上，梁山躺在床上，虽然满身疲倦，他却无法入眠。回来这么久了，他没有一点刘美丽的消息，也许她也已经把自己忘记了，毕竟两人真的没有太多关系。要说关系，十年前她偶然的出手相帮，十年后的相遇，以及后来她给他的那些精神上的鼓励与帮助，这些算不算他们的关系呢？梁山的心莫名的忧伤起来，在家人面前，他是不能释放这样的情绪的，爹只看到生存的一面，娘只希望他好，谁会懂他的心呢？就算是哥，他自己的婚姻都是一地鸡毛，哪里还有一点爱情的模样！梁山就这样胡乱地想着，月光透过窗棂，眼前依稀可辨，他在朦胧的月光里想到了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从前，他可不曾想过床前明月光是什么样的模样，今夜，它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来了。梁山心里感觉舒服了一点，那么伟大的李白，不是也只能对月抒怀吗？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意，他爹不满意他，也不满他哥，他哥呢，也不满意自己的生活，他呢？何尝又不是一样。
他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伤感着进入了梦乡。说是梦乡，其实他什么也忆不起来，仿佛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围着他，又好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野外，让他有一种陷入深渊的感觉，在无数片继中跳跃，直到晨光破晓，他在爹的一声呼叫中醒来，头仍旧是昏昏沉沉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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