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入伏天以后,双水村和它周围的山野,看起来已不再荒凉。沟道里和山峁上,到处都有了深深浅浅的绿色。这里不久前曾落过半锄雨,暂时还可以抵挡一下阳光烈火般的烤晒。可怜的东拉河眼下又瘦得像一根细麻绳,只是还没有断流,悄无声息地淌过八月的村庄。”
我们的双水村还是双水村,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变化。人们依旧吃不饱,只不过到了这个季节,自留地里的瓜瓜菜菜已经可以帮着填填肚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一九七七年秋冬之间经过那场风波在哭咽河上修起的大坝,已经被山洪从中央豁开一个大缺口,完全垮掉了。这意味着当年那几万斤高粱,无数个劳动日和半脑壳田二的一条人命,都统统付之东流。”
“大坝落成后,孙玉亭曾出主意在坝面上用镢头雕刻了毛主席的两句诗词: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玉亭当时解释说刻这两句诗最恰当,因为大坝旁边的神仙山就是神女变的。”
“现在,烂坝大豁口的两边,只剩下了 ‘高峡’和‘无恙’四个字,似乎是专门留下来嘲笑福堂和玉亭的。”
这俩人现在恐怕是双水村最恓惶的人了,他们以前的气势有多强,现在就有多拉胯,实际上随着哭咽河大坝垮掉的还有他们的信仰。田福堂那股大干一番事业的尽头明显地跌落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让他恐慌的“变化”。
什么,农业学大寨办公室撤销了?哈呀,连大寨都不学了?什么,把地、富、反、坏、右的帽子都摘了?他们子女的发展也不再受任何牵制?你看金光亮那几家地主成份的都高兴成个啥了?
什么,集市也开放了?有的人还跑起了长途贩运?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一再强调要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那公社和大队的领导还有什么权?难道真如田二活着时说的那样,世事要变了?
孙玉亭每天都要往田福堂家里跑一趟,惊慌地告诉他报纸上又有什么新政策和做法,两人呆在一起紧张地讨论着,然后又找回了一点信心。福堂说,眼下这些人只不过是胡闹罢了,“我”看闹腾不过半年!

没想到现在不仅没有纠正的迹象,眼前的变化却越来越明朗。田福堂在这些眼花缭乱的新生事物面前,感到自己完全成了个傻瓜,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这不,石圪节公社已经派武装专干杨高虎来双水村帮助他们搞生产责任制,传达上面的“主要精神”是:搞也可以,不搞也可以,大队自己定。说完高虎就背着枪,跑到山里去打野鸡了。
大队党支部开了一晚上会,最终决定双水村不搞生产责任制。大队支委五个人除过田海民表示最好由社员自己决定搞不搞之外,其他四个人意见出奇的一致。
不过这个“一致”里的性质却不同:田福堂和孙玉亭是坚决反对搞;金俊山和金俊武是怕犯错误而不敢搞。
不管大队的决定是什么,孙少安和一队副队长田福高这次可决定大搞一把,在一队搞生产责任组。
一队人的情绪立马高涨起来,每到天一黑,人们把饭碗一撂,鞋底子掼得山响,就纷纷涌到一队的饲养室,兴奋地嚷嚷到大半夜,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大干一场,所以一切很快就被确定下来。
正式分组的那晚上,田福高毕竟和田福堂是同宗族人,就特意去请田福堂来参加。福堂尽管一肚子不舒服,也只好一脸丧气地去了饲养室,因为他也是一队的人。
想当年搞合作化时,可是他田福堂一手把这些人聚拢来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大家又散伙了!随着集体的散伙,他的精神也散得七零八碎了。他怎能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
所以一碰到孙少安和眼前这一副热闹景象,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随便找个由头,极没修养地和孙少安混吵了一架,甩手走了!但现在他田福堂也影响不了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就像他拒挡不了这股前进的潮流!

田家圪崂的生产责任组还是分开了,只是责任组是自愿结合,那么问题来了,谁愿意和支书在一组呢?谁都不愿意。因为他常年需要“做工作”,一年四季劳动不了个几天。
(未完待续)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三,第二部第六章读书笔记,总第6篇。
第二部第四章和第五章又主要讲的是政治上的内容,田福军去到黄原地区就职,就面临一些复杂的人员关系,比如他以前的老上级冯世宽现在倒成了他的副手。
原黄原地区一把手苗凯借病去省城治疗高血压,故意给田福军的工作制造障碍等等,在此略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