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史记》,看乐毅和伍子胥,两人同样大功于国,结局却迥异,感慨感伤感动皆而有之。
对二人而言,这真是应了星爷《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话: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中故事的结尾。
乐毅:不为昏主效愚忠人生前半场:奋斗而至人生巅峰
乐毅比伍子胥晚生了两百年,前半生,两人命运相同,都是深受国君信赖,以弱胜强,建功立业。
彼时,燕国被齐国大败,失地纳贡,满目疮痍。昭王继位,立志雪耻。以千金买千里马骨的劲头,筑起黄金台,求贤四海内。这个时候,见到了魏国使节乐毅,畅谈之下,燕昭王一见倾心,屈身下士,没任何犹豫就封乐毅为亚卿。
这完全是刘备三顾茅庐访诸葛,立刻拜为军师,言听计从的架势。
而乐毅呢,也确实不负厚望,练兵、强国、联诸侯,在多年的励精图治后,合五国之力,大败齐军,燕军更是连破齐国70多城,齐王只身逃走,偌大齐国,只剩了莒和即墨两座城池(还很大程度上是乐毅为收买人心慢慢来的)。春秋五霸的齐国,此时离灭国,仅剩一步之遥。
而伍子胥的故事,大家就更熟悉了。披发文身蛮夷之地的吴国,在伍子胥的辅佐下,公子光登上王位,阖闾攻破楚都,夫差打败越国。
建下不世功勋的乐毅和伍子胥,都被国君裂土而封,国之栋梁,股肱大臣也。
人生后半场:面临“忠义”绑架,说Yes还是No?
后半生的乐毅和伍子胥,则走了不同的两条路:同是受国君猜疑,乐毅选择离开,不为昏君效愚忠,得以善终;伍子胥固守,为忠义绑架,被夫差赐死抛尸江中。
事有凑巧,在乐毅缓图齐国最后两城时,燕昭王去世,燕惠王继位,乐毅换了新领导。年轻的新王等不了乐毅攻心齐人的战术,倒是对之前摧枯拉朽而今迟迟未动的战局,越看越生疑。
历来,反间计就好使,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了心似海底深的帝王猜忌中。燕惠王果然中招,夺了乐毅的兵权。乐毅,不愧是兵法娴熟,、深谙历史的宿将,知道燕齐战势即将反转,面临着被燕王疑惧、被小人诬陷的险境,他当然会判断燕惠王的见识和胸襟,也当然会思考自己免职回国后的下场。
可以肯定的是,他想到了伍子胥,在之后的《报燕惠王书》中,乐毅明确写到了伍子胥和吴王。夫差看不见伍子胥的忠诚,看不懂伍子胥的深谋远虑,听信谗言,刻薄寡恩,赐死了伍子胥。伍子胥呢,识别不出夫差和阖庐在气量和见识上的不同,为忠义所绑架,直至被杀仍执迷不悟。
那么,要不要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回到那个听信小人的糊涂主子面前去就戮呢?
从乐毅后来的选择和他剖明心迹的《报燕惠王书》中,能看出乐毅信奉:士,可以为知己者死,但不能为昏主效愚忠。
所以,乐毅才说: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感叹能做事的不一定能成功,开头好的不一定能有好结果。
昏君也要效愚忠,孔孟夫子不背锅
也亏了有伍子胥、屈原、比干在前,给乐毅做了很好的反面例证。忠臣直言死谏昏君,除了自己轻如鸿毛地死去,昏君不会有任何触动,国家衰败破灭也不会有丝毫放慢。
所以,孔子才说: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孟子也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但是,秦汉之后2000年,皇权神圣的大一统帝国,幻想着自己的家天下能铁桶江山,子孙屁股永远坐稳宝座,演绎出了教化士大夫和愚昧百姓的三纲五常: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为臣纲;忠君而报国。
这种单向的臣道,让那么多英雄血满腔、泪沾襟,为其殉葬。一如岳飞,明知道十二道金牌令下,“十年之功,废于一旦”,回朝等于送死;一如方孝孺,更上层楼,孝文帝都跑了,他“灭我十族又如何?”千口子人头断刑场。
忠贞节烈至此,读在后世你我心中,思绪潮涌,唏嘘翻腾,是纯粹的崇敬吗?显然远比这复杂。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历史虽一再重复,却也车轮滚滚,坚定向前了。
视线回到2000年后的今天,地球上绝大部分地域,皇权不再,人身依附逐渐褪去,契约精神正在形成。
我们这一个个大人物口中的小民氓隶,也都不再跪着,站了起来。上位者和在下者,互相依存,相互成就,共同的目标、人文关怀和价值体现,才能激发人性中最大的力量。
其实,这些感受,乐毅早在战国时期,不都已经告诉了我们么?
听其言、察其行,然后见其心,颠扑不破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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