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许多事真是想不到。有首歌里唱到:“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感到懊悔”,嗯,对,的确如此。只可惜一转眼,就要退役转业了。当时心里真有点忐忑,咱一来自农村的普通后生,嘛力也借不上。好吧,听天由命,爱哪哪,只要不再回到山洼洼里就行,不是怕吃苦,而是不愿做一只井底之蛙。
说来好笑,在自己当兵走出大山之前,连火车都没见过。 还好,转业的落脚点是设在一座地级市的地方中级人民法院,干嘛?当法警,不成还给你个法官干?那是需要政法大学本科学历的。兴冲冲回到宿舍照镜子,嗯,没错,蛮潇洒的个小伙嘛。对了,之所以有这好运气,怕是与一米八三的个头和英俊威武的面孔有点关系吧,若果真如此,那还得感谢爹妈给了这副好皮囊。当然,可能与自己在部队时的各项军事操练成绩优秀也不无关系。 平时大家伙儿在法庭上见到的法警挺神气,没错,不过说白了就是做个样子。胆敢咆哮法庭的主儿至今还没见过。啥?腰间的手枪?哈,哪里是什么手枪,只是一个枪套。被蒙了吧?不过,你放心,如果真有那种不识相的主儿想来点横的,在彼此徒手的情形下,对方顶多小菜一碟,在部队的擒拿和反擒拿训练可不是吃素的。 只一种情况得来真的,那就是执行枪决。
记得第一回这活计时,前一晚上整个一夜也没睡好,要人命的事儿嘛。以前布告上都有一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实际并不是从法庭上下来当下就咔嚓了,而是等着,等到攒堆了,再一起咔嚓。记得第一次押解囚犯前往郊外的法场时,头儿问我:“敢开枪不?”顿时,后背上一股凉气,飒飒的,我故作镇定:“除奸惩恶,为民除害,为啥不敢呢?”“嗯,是条汉子,下次就归你了。” 在部队,咱的射击成绩少有人比得过。不过,就像打架,不在乎你的块头多大,要的是敢下狠手。枪决犯人也一样,不在于你枪法多准,因为枪口就抵着囚犯的后脑勺呢,要的就是那份胆气,也就是俗话说的杀人不眨眼。那次,我是作为押解者参加的。说押解,其实是搀扶,两边的押解者如果不搀扶着点,大部分死刑犯都会瘫成一滩泥的。 法场上有时也挺搞笑,记得有一回,当时我已经法警组的组长,也就是头儿了,被执行的犯人共七个。其中一个刚刚从车上押解下来就屎尿不禁了,臭味儿直呛鼻子,事后向保管人员交付枪支时,似乎都带着臭味儿,甭问拉裤子了呗——哎呀这事打住,影响咱吃饭呢,说另外的。七个见阎王的家伙里有一个是女的,三十多岁,又丑又黑又矬。女性死刑犯里“潘金莲”式罪行为多,一般都有点姿色,而这位呢倒好,赛过东施,气死嫫母,这么副模样该不会是风流罪吧?可人家还真是,奸夫还不止一个,真是世界之大,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七个死犯就像一根绳上的七个蚂蚱,女犯之后跟着的是个帅小伙,二十多岁,抢劫杀人。唉也真是,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呢,咋偏要显摆你那点本事,也不知当初咋想的,也许真是前世里注定的,要不然那股子邪恶往哪发。七个罪犯押解下来后按先后次序站一排,忽然那小伙子转过头来嘴里嘟嘟囔囔似乎要说什么。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容许的,说不定在法庭上死不招供的突然间幡然悔悟了,交代一些其他案件的线索也是有可能的。我便走上前去,问要怎么?你猜这小子说什么?说他坚决不能跟身边的“东施”挨着,因为尚未结婚,到了阴间还要结婚呢,身边的人这么丑,要影响他找女朋友的。不料这话被“东施”听见,扭头说,老娘一辈子不准备再做人了,绝对不会跟你在一条道儿的。长得帅怎么啦,还不是立马得断气。
哈,你瞧这两位,死到临头了,还斗嘴。 老家的家人及亲友,只知道我是个法警,不知道我亲手处决过几十个死刑犯。一直不敢对他们说,怕吓着。老家人挺有意思,一听说上法警,还以为是管法院工作人员的呢,就像派出所管辖一个片区,我告诉他们,管的机构叫政法委,咱呢就一个法院里跑腿的,要打赢官司得靠律师和证据,咱呢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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