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一千九百年,秋,暮云四合。
“哇...,哇...,...”,数声啼哭透过漏风的窗台、破败的茅草远远的传出来,一个孤独的新生命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清冷的夜空下,一轮弯月如眼眸。冥冥之中,似有一种主宰的力量,以其无边之翼、无形之手笼罩和掌控这个荒凉的村庄。
二
某年某月某日,一个奇怪的梦!
核弹在不远处的城市中心爆炸,金黄、紫蓝的泡沫、粉尘充斥整个城市。孩子们打开家门,兴高采烈嬉戏、追逐着这些彩色的幻象。我和你,静默着,不知所措,眼光追随着孩子们快乐的身影,心底也不知不觉地释然......
三
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我们得以生存乃至永生?
生存与爱谁才是人生永恒的主题?抑或两者皆是?
几十年过去,李善宽也还是无法确定自己人生的价值与意义何在,只是逐渐明白支撑自己在这个冷酷、纷乱的世界生存下去的力量是爱,对亲人的爱,对爱人的爱,对朋友的爱......,抑或还有心底郁积的那一股倔强、蒙昧之气吧。
四
春风掠过,绿了满山的野草。西北高原上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溪,第一块浮冰滑动,没有人意识到一年一度封冻的黄河开始解冻。
新世纪元年出生的那个小孩不为人所知的长大,也并不讨人喜欢。一个名副其实的“好哭包”,没日没夜的哭泣,哭的满头满身都是汗,连包裹他的破衣烂衫也汗透。这无知无识的稚子,为何日夜的悲泣!是因为瘦弱的双亲终日在田间劳作,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看顾他吗?还是一出生就想把一生中所遭受的恐惧、不幸、悲哀、冤屈与不公哭尽呢?
这个爱哭的孩子就是我的爷爷,名叫李善宽。
五
面对命运,我们总是后知后觉......
六岁的善宽,占据全部意识中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如何让自己干瘪、极度缺乏营养的肚子怎么吃饱、吃好;再一就是怎么让自己玩好,并不受其他小伙伴的欺负。突然某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进进出出,再后来就听到母亲的嚎啕大哭声。善宽并不能清楚意识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到茫然、恐惧,心里还有若有所失的哀伤。许多年过去以后,善宽才意识到那个沉默寡言,名叫爸爸的人去世所代表的意义,每每想起有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好在善宽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父亲的几个弟弟、善宽的叔叔对善宽和他的母亲都很照顾。
善宽七岁时,几个叔叔因为农田的过水沟渠与别人大吵了一架,这在农村其实也是很寻常的事,只是其中的一些细节以后被几个叔叔婶婶一再提起,尤其让他们感到不忿与屈辱的是别人骂他家“几代人,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虽然这是事实,家里几代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从没上过学)。于是一个“宏伟而悲壮”的计划在家族中被提出:一定要培养一个读书人!几个叔叔当时还年轻,要么还没成家,要么孩子还小,再加上失去父亲的孩子总是让怜惜,何况善宽又那么“聪明伶俐”;最后一狠心,决定卖掉祖传的几亩薄地来让善宽入学上进。
八岁的善宽,在“奇妙”命运的引领下,进入私塾读书。
六
穿越长长的时空隧道,童年的色彩总是五彩斑斓。
暮春时节,到处是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你可以选一处干硬的土块,坐在半人高的油菜花下,温习已上过的课文。感受这花的海洋、花的清香与午后温煦的阳光,时钟停留在这迷离的幻境;一抬头,又见太阳在远山偷偷收起它的羽翼。
炎炎三伏,庄户人家都在忙于“双抢”。割稻,挑稻,掼稻,犁田,耙地,拔秧,插秧等等,一切都必须在两个星期左右完成。你虽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体单薄,但也不能置身事外。从清晨到日暮,衣服湿了又干,和着泥水,已经浆硬;腰从最初的酸痛到麻木,到最后再也不敢直起腰来,因为一直起腰来,就再也无法弯下去;手上逐渐磨出口子,蚂蟥吸饱了你的血,衰弱的漂浮在田中;一切的一切,你只有乞求上苍,来早点结束这无尽的折磨。所幸这一切并不是全无补偿,黄昏来临,疲惫的身体,满足的心灵,一头倒进刚脱粒的稻草堆中,感受着柔软稻草的清香。此时仰望夜空,星汉灿烂,一轮明月蹑履而来,而夏日的晚风又如此温柔,不知不觉有一股热流涌上你的眼眶。
秋水盈盈,不堪一掬,你可以做一个快乐的放牛郎。放牛儿自由在山坡吃草,你和伙伴们可以捉迷藏,打土仗,在清澈见底的湖水里嬉戏、游泳等等,还有数不尽的新鲜游戏在等着你,一直到日薄西山,都觉得意犹未尽,不想回家。但有时秋又是沉静与有节制的,你一个人牵着牛,“迷失”在郁郁苍苍的森林中。山泉间或轻柔地吟唱,村庄渐渐微渺,近而被耸起的山峦完全遮盖,你仿佛彻底进入一个奇幻美仑的世界,身体轻盈而充满力量,心灵空明而深沉。云雾蒸腾,眼前的一切真实而又虚幻,树木,山泉,飞鸟,还有那近乎透明的蓝天,一个个都象多年未见的老友,可分明,远处,归家的呼唤又隐约可闻。
冬雪绵绵,飘飘撒撒,一下就是好几天,好不容易雪停了,天放晴,阳光照在雪上,惨白惨白的,北风带着乌鸣声,天气是愈发冷起来了。破旧的茅屋早就无法阻挡寒冷的侵袭,于是乘土灶的塘火正红,铺上一层稻糠,升起火盆,放入火桶,奶奶带着她的手炉,母亲带着她的针线,善宽拿着课本,一家人围坐在火桶里,谈论着一些今年的天气,左邻右舍的家长里短,奶奶间或变戏法般拿出一两颗蜜枣或是冰糖什么,嘴里感受着它们的余香,混忘窗外的冰雪寒天...
1912年早春的最后一片雪花,无所凭依,飘飘摇摇,飞到百里外金陵城内的一户深宅大院中......
(本文作于2008年12月20日,发表在本人博客,本拟定为一长篇小说,然志大才疏,随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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