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子,生于澳大利亚,墨尔本,Monash Medical Centre.
《我生小墨子的背景,就是我由于缺乏基本生孩子基本常识,买了私人保险却算错了怀孕时间,导致我只能在公立医院生孩子(以后可以开一篇,向大家具体介绍下我经历过的澳洲各种全是坑的保险);我的妈妈由于签证原因,不能来澳洲陪我生产和坐月子。全程陪在我左右的,只有小墨子的爸爸和我的婆婆。》
当临近预产期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周去一次医院。到了预产期那天,小墨子依旧没有发动的迹象,于是和医生约定,再等一周到41周,如果还不出来就催生。41周的时候,产检的医生做了类似内检的检查,一脸严肃的告诉我,必须马上让宝宝出来了,宝宝的大小可能比正常的要小。于是她打电话帮我预订了催生和产房。我在小墨子41周零1天的下午4点,拎着行李箱住院了。(这里要交代下,由于我是选择公立医院生娃,从最初的产检到最后生产,住院,我都不需要交钱。需要费用自理的是孕程中的几次B超)
按照医生的说法,由于我还是没有任何要生产的迹象,首先要尝试让我自然开宫口。于是将一个balloon(翻译过来是催生水球,其实没有那么夸张,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翻译)放进我的体内。其他靠它的力量软化宫口。
公立医院的晚上是不许家属陪床的,我和另一个姑娘一个病房,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继续追着实习医生格蕾(这是我怀孕期间心血来潮重新追的美剧),还应景的给爸爸妈妈拍了个自拍,告诉他们不要担心,第二天就可以和外孙相见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半梦半醒之间,被护士叫醒。把我送进了产房,嘱咐我冲澡换衣服,告诉我六点医生就会来看我了。我一个人,呆在即将要生产的病房里,开始紧张。等到我的先生和我的婆婆来到的时候(医院要求病人家属早上七点之后才可以进入病房),我的身上已经预留了针管,缠好了带子,仪器上显示着我的心跳,血压,还有肚子里宝宝的各项指标。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前一晚的ballon效果并不是很大,我依旧还是需要人工破水。催生针通过吊针注射的方式一点点的打入我的体内,病房里只有我,一个助产士,我记得她是个印度裔的澳洲姑娘(还好说话没有印度口音),叫Carol;还有我的先生和我的婆婆。Carol每隔大约半个钟头会在电脑上记录我的心跳血压等,而我在冷气和轻音乐中慢慢感受到了传说中的阵痛。
这是一种怎样的痛呢,我看书上说,产程很长,不到最后不要轻易大喊,浪费体力,毫无作用。我当时还觉得,如此浅显的道理,怎么会有人不懂。可是,我就属于那种懂了却偏偏做不到的。我疼哭了,死命拽着床单,大哭,却丝毫不解决任何问题。所有的疼痛点集中在我的背部和腰部。我哭着说Carol给我上无痛吧。于是我就开始漫长的等待,Carol安排打麻药的医生来,等医生来了给你讲有什么样可能的副作用,等她备药,一切准备就绪,已经距离我要求上无痛过去了一个小时。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我打了无痛,由于要打到脊椎里,要求打的时候忍住阵痛,不可以动。于是我们配合,只要阵痛来了,我要告诉医生“contraction”,阵痛过去,我要说“gone”,我在冷汗和热汗的交替中,说着我怀孕了才接触到的这个单词,恐怕也会是我到死也不会忘记的单词了。由于个人体质关系,我的无痛打上去,过了好久才见效。当我慢慢不痛了的时候,我居然发烧了。高烧。就是前面提到的很小可能的副作用之一,我中奖了。
那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我顶着三十九度多的高烧,昏昏沉沉的睡着。被摇醒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Carol说差不多了,要停掉无痛。等待阵痛,我进入产程的最后一部分了。
故事发展到这里,都还是挺美好的。
之后,由于我高烧和麻醉未退,用不上力,一个多小时后,在一旁的医生说,宝宝已经有点不开心了(她用的词就是unhappy)必须侧切和用vacuum协助宝宝出生。
六点零八分的时候,我终于和小墨子见面了,浑身是血,大哭不止的小墨子被直接扔到了我的身上。我抱着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想着这就是我的孩子了。和我血脉相连41周的小家伙,终于被我抱在怀里了。这时的病房里有一个医生,两个助产士,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婴儿车出现的老奶奶。我看着小墨子,看着他我就忽然一阵眩晕,然后无力,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站在我旁边的人,我想吐。
之后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听得到给我缝合伤口的医生说”code red”,我听得到低沉却刺耳的警报,我听得到病房门开了,冲进来一大堆人。我知道我上了氧气面罩,所有的仪器都在滴滴作响,我听得到有一个人在不停的念着我的血压和心跳,我还听得懂我的血压越来越低,心跳越来越快。我听得到另一个人在很沉着的说要上什么药物,可惜这些药物术语的英文,我一个字儿都不懂。对,我还听得到有人一直在叫我,问我听不听得到,要我回答。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就是说不出。我就躺着,觉得眩晕,恶心,听着男的女的各种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没有力气。我知道他们把小墨子抱走了,我心里竟然是解脱的。我想幸亏把孩子抱走了,否则我现在哪有力气抱住他,抱不住他摔到了他可怎么好。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慢慢的好过来。发现我左右胳膊静脉上都在输液。看我缓过来了,急救的医生慢慢都走了。我的先生和婆婆要送小墨子去护士站。由于我生他的时候高烧,他需要在护士站连续打三天抗生素。
我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老公,孩子,婆婆都不在。疲惫不堪,最想念的是我的妈妈。我想抱着她告诉她我受委屈了,可是我又觉得,原来当妈妈是如此一件辛苦的事情,我一定不能告诉她我受委屈了,否则她得有多心疼。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护士发现我的血没有止住,于是我在冰冷的病房,又重新进行了伤口缝合。这次我用了笑气。我吸入笑气,慢慢地,虽然我可以感觉的到疼痛,但是我看到眼前金晃晃到一片,我忍不住的在笑。后来我听到有个人用英语跟我说,你快醒醒,亲爱的。你度过了伟大的一天,你生了一个可爱的宝宝,你现在是个妈妈了。你真的很棒。然后我强迫自己醒来,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产后大出血,失血量大约是1000cc。随后的住院中,我输了400cc的血。我的闺蜜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是真正的“混血”了。
这一段经历,我从来没有跟谁认真完整的提起。我的妹妹预产期比我晚三个月,临近生产的时候,我也只是云淡风轻的告诉她,别怕,都会过去的。
是的,都会过去的。每个妈妈,都会经历痛疼,委屈,孤独,甚至绝望,每个妈妈,都是拼了命,才和自己的宝贝相见。而生下他,才是开始。每一个妈妈都曾柔肠百转,最后百炼成钢。
可是我依旧感恩上苍,他给了我最好的礼物。我愿意每一个午夜梦回安抚他的不安,愿意陪着他,看他跌跌撞撞一路长大,看他爱人与被爱,看他娶妻生子,在他的人生中默默离场。想到这些,甜蜜又心痛。
小墨子没有出生的时候,我们试着给他娶了很多名字。韩范日范中二范,最后却简简单单,要有一个“康“字。经历了那一场凶险,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可以健康。
我拼了命才与你相见,也会拼了命护你一世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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