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

（上午十点，在吃早餐。）
妹：菜脯的英语是什么？
爸：没有。
妹：那外国人要怎么说？
我：直接发普通话的音，就像豆腐啊，tofu……（突然忘记怎么念了，发音有点含糊。）
妹：哦，我知道了，还有kang fu。
我：不是kang fu，是，是kung fu。
妹：明明是kang fu，老师教的。老姐你一个大学生还不如我。
我：……老师教的不一定是对的。你不懂就算了，扯什么大学生小学生的。
妹：老爸你说，kang fu才是对的吧！
爸：你好好吃完饭就是对的。
妹：明明就是kang fu。
我：我跟你说，我以前有个数学老师把一个词读错了，我当时不知道，举手问了，她很生气，差点罚我站。那时我四年级。
妹：你就是错了。
我：……
爸：其实kung fu才是对的啦。
妹：才不是呢，老爸你别替她说话。明明kang fu才是对的，老姐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背过她默默地在洗手池前洗碗的我，不可思议地回想起了大概发生在小学一二年级时的一件事。那天放学，我去了外公外婆家里。和我同样年纪的表妹大小就和他们住一起。薄暮降至的时分，光线不足的客厅，老房子特有的黯淡的墙壁和花纹繁复的地板，摇头晃脑地发出噪音的壁挂式风扇。外婆在厨房忙活，外公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又叫我们读读书，于是我们都很积极地拿出语文课本，念起刚学的古诗来。我们念《蚕妇》，“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我和表妹在“罗绮者”这里起了争执。我说，后两个字都是第三声，所以“琦”要读第二声，这样一来“罗琦”都是第二声，我觉得没什么不妥。表妹认为连着两个音念一样就是不顺口，她念的是“罗（luo第二声）绮（qi第三声）者（zhe第一声/轻音）”。这不是很奇怪吗？我理所当然地想着，又一本正经地想要纠正她的错误。可呆头呆脑的表妹就是听不进去。
我们越争论就越气恼，吵得厉害，终于吸引了外公的注意。外公曾做过老师，于是我们把他当作权威人士，让他来评判是非。我隐约记得外公说，我们的读法都是对的，我是照规矩读，表妹是照习惯读，各有合理之处，没必要争得面红耳赤。
我怎么都不信，吵着闹着要外公承认我才是对的。表妹的眼眶开始酝酿出泪水，瘦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外公有些恼了，呵斥我，“不过是小小的问题，非要把你妹妹气哭是不是。”
我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严肃得令我害怕的面孔，又看了看一旁啜泣不止的表妹，“一定是因为我很少来外公家里，外公比较疼她”，兀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就愣愣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