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金庸先生的去世想到的生死问题

2018年10月30日晚间，本名查良镛的武侠小说宗师、政论家、企业家、资深传媒人，在香港养和医院病逝，终年94岁。

2018年10月25日凌晨5点20分，央视前名嘴李咏因病医治无效，在美国去世，终年50岁。

这个秋天，就在我去纽约熊山国家公园观赏枫叶的前后，两位名人相继去世，让我想起了美国作家利奥·巴斯卡利亚的书《一片叶子落下来》，一本我迄今看到的诠释生命和死亡最好的书。

不知道金庸和李咏两位先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不是和书中的主角——一片叫弗雷迪的叶子那样，有相似的感受：

天亮时来了一阵风，把弗雷迪从他那根树枝上垂了下来，一点也不痛。他觉得自己安静地、轻飘飘地往下掉。

他往下掉的时候，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整棵大树。它是多么壮实啊！他断定它能活很久，他知道他曾经是它生命的一部分，这让他感到自豪。

弗雷迪落到一堆雪上，它又松又软，甚至有点暖和。在这个新地方，他感到甚至比原先还舒服。他闭上眼睛，一下子睡着了。他再也不知道，春天将要到来，雪将要化成水。他再也不知道，他这片无用的干枯叶子将跟水混合起来，让这棵树长得更强壮。他睡在树下的土里，更不可能知道，春天来时，新的叶子将要长出来。

一片叶子的一生，不就是人一生的浓缩版吗？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出自我的朋友孙老师。

2016年，我教过一个女生，八九岁母亲去世时，她总是梦到很多鬼魂环绕着她。她因此慢慢形成了精神上面的疾病，不爱跟人交流，很少会主动说话。十七八岁，她来到北京学习的第二个学期，父亲要另娶一个女人为妻子。她那段时间晚上会突然发出奇怪的哭笑声，但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记得，把同学们吓得够呛。

于是，曾经做过护士的孙老师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分析过后发现，她有间歇性精神病精神发作病症。医生说，应该是小时候她妈妈的去世给她带来很大的心理伤害，一直没有得到安抚所致。

接着，孙老师跟我讲了一个故事，发生在她最好的朋友身上。她的好朋友有一天突然在工作时心肌梗塞去世了，为了不影响正在外国交流学习的高中生儿子，家人就没有告诉他。出国读书的孩子下了飞机才知道这件事，一时间很难接受，为此郁闷了很久。有一天男孩找到孙老师，告诉她，说胸闷，觉得像是喘不过起来了。孙老师宽慰他，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没问题。然后，孙老师又带他去找心理医生，这样才解开他的心结。

当时医生给他说：“你看，我们人就像树上的叶子，到了秋天都会变黄落到地面，你妈妈就像那片先落下来的叶子，你呢，就像那片后落下来的。”

经过那次谈话，男孩把心结打开了，后来就没事了，继续升学，现在研究生毕业了，生活工作都挺好。

我们出生了，死亡似乎就变成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因为无论怎样，每个人都会死亡。但是，该如何解释和面对死亡，这是值得我们仍活在世上的人都认真思考的问题。

曾经，有段时间我很害怕死亡。不记得几岁了，还是我住在西塘水库的时候，反正上小学吧。有段时间，我连续做了好多天同样的梦，一个人能躺在床上，一具棺材从天花板徐徐往下要罩住我，我想大声喊救命，但是怎么都叫不出声音来，最后挣扎中醒了过来。

我从没有把这个梦说给谁听过，只是今天说到死亡，我又想了起来。在我小时候所处的环境里，死亡是一个让人禁忌的话题，我不敢开口说给爸妈听，也不敢去问别人该怎么办。所以，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永久的痕迹，至今我还能记起这个梦。

但是，死亡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啊，每时每秒都有人在死亡，这有什么值得禁忌的呢？相反，我们应该像讨论一次盛大的宴会一样，认真地为它做好准备，这样才能让它变得完满。

美国人对死亡的态度似乎更为开放一些。上周，我特意参加了纽约市最大公墓——绿荫公墓（Green-Wood Cemetery））的历史观光团，跟着墓园里的专业讲师参观了这座占地面积478英亩（约1.9平方千米），拥有60万座坟墓和7000棵树木的墓地。这座墓园建于建于1838年，现在的哥特式大门建筑在1966年被指定为纽约地标，里面绿草如因，有山谷、池塘、小径，真是一个观赏自然风光、学习自然和历史知识的好去处。幸好我前一天上午在网站上提前买了观光团的票，我同学前一天晚上十二点想起来买票已经没票了。

让我特别受教的是，坐着小车参观完之后在游客中心看到的几份小册子。一份讲的是如何向孩子解释死亡，一份是帮助人们在亲朋死后了解自己会经历的阶段并学会如何排解，还有一份介绍如何规划自己的葬礼。啊，这是对死亡多么好的准备啊！

生命的开始是一个奇迹，但是结束不应该是一种让人忌惮的话题，死亡也可以是一件给人带来精神力量的事情！

仅以此文祭奠金庸和李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