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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瓶儿的灵与欲

李瓶儿的灵与欲

作者: 袖手围观有来有去 | 来源:发表于2019-08-22 18:52 被阅读0次

          目前只有两样不能说,那就说点正能量的《金瓶梅》——

             

    李瓶儿的灵与欲

      很久时间以来,一直想对李瓶儿下手。可是苦于才疏学浅,看不透金瓶世界的爱恨情仇。一晃多年过去了,迟迟不肯下笔。   

      昨夜恍恍惚惚脑袋突然被门夹了一下,似乎灵光乍现,于是乎决定对李瓶儿动手了。

      《金瓶梅》这部书,一定是中国世情小说的百科全书。人物繁多,关系极端复杂,决不亚于后来的《红楼》。即使当今的大量粗制滥造的家庭伦理剧都有《金瓶》的影子。要说书中人物能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最复杂多变的女人,一定是李瓶儿。潘金莲好写,李瓶儿却不好写。

            一、“无情无义”

        说李瓶儿前先捋捋她的五个重要经历。

      1,梁中书的小妾,李逵闹东京时,梁家沦陷,携宝躲避到了清河;

      2,在花太监的主持下嫁给了太监的侄儿花子虚,做了西门庆的邻居;

      3,西门庆因牵连亲家公的政治事件失约而没有兑现迎娶承诺,由此她招赘医者将竹山;

      4,嫁给西门庆,做了第六房姨太太;

      5,因为西门庆独宠并生了个独儿子,儿子被潘金莲间接害死了;而后忧患过度,害血崩之症,死了。

        接下来,我们对比一下花子虚和西门庆。花子虚是个比较有钱的人,他积年混迹勾栏烟花巷。西门庆虽妻妾成群却自然也好这一口,公开养了勾栏里的李桂姐。

      不过有一点不同,西门庆是讲一点道行的生意人,也是顾家的人。家里妻妾众多却还能有效照顾。

      也就是说,花子虚坐吃山空,毫无家庭观念;而西门庆是有家庭观念的有节制的浪荡大帅哥。

      这样一来,李瓶儿偷个情,顺带坑坏了老公就顺理成章了。落后还害得花子虚倾家荡产一命呜呼。也就是说,李瓶儿几乎对花子虚到了无情无义的地步。

        李瓶儿的无情无义还体现在治好了她的相思病的将竹山上身上。这个倒霉的郎中最后也被扫地出门喽。

      一般情形下,看到这里,都会说,“寡情薄义,恩将仇报。”

      这是道德家的一家之言,咱今天不谈道德。留给那些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来评价吧。

    李瓶儿的灵与欲

              二、真爱的条件——家庭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正如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样,爱与恨都是同一个原因。

      书里描写了真爱的。比如韩爱姐对陈经济的爱,宋惠莲对她老公来旺的爱。我几年前写过韩爱姐,此处就不说了。顺便说一下宋惠莲,宋惠莲出卖肉体给西门庆目的是为老公提供一个肥缺。可是西门庆没有满足她的要求,且坑了来旺。由此,羞愤之下自杀了。

        在寡廉鲜耻的金瓶世界里,宋惠莲以结束最宝贵的生命来表示抗争,不可谓不是真爱。

      他们都有无情无义的一面,因为真爱情总是具有排他性。对一方有情就必然对另一方无义。看看宋惠莲自杀后西门庆是什么嘴脸吧,“她恁个拙妇,原来没福。”他骂她是笨蛋:依附我不好,偏偏要为她老公寻短见。由此,宋惠莲根本就不爱西门庆。哪怕你再多钱,我只是跟你做交易。甚是讽刺,十足的羞辱了他一把。

      宋惠莲是为家庭自杀的。

      因此,单纯地指责李瓶儿无情无义,显然有失公允。因为必须要考虑一个因素,那就是“爱”。对,就是爱。

      不管是做梁中书的小妾、花子虚的正室,还是招赘将竹山。对李瓶儿来说,没有爱的生活都是她极度厌恶的生活,是要拼命摆脱的生活。

      让人联想到托翁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宁愿抛家弃子也要和阿列克谢鬼混在一起,哪怕阿列克谢是一个声誉不算好的公子哥。当然了,托翁写了安娜的悲剧,李瓶儿也“悲剧”了。所不同的是,李瓶儿是死在了西门庆的炙爱之下,算不上悲剧。对于一个一生追求爱并得到真爱的女子来说,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她们不同的核心是,安娜爱的条件是受尊重,而李瓶儿爱的条件是家庭。她们也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李瓶儿的灵与欲

                  三、爱欲与家庭

      从弗洛伊德性心理学的角度来讲,性是人所有心理活动的中心,是根源,所有的一切生活都离不开它。哪怕是古代的太监,他们也有情欲也有对食。性可以升华到爱,而爱与性的交融也是爱的另一种至高体现。

      所以,当阻挡了他们相爱的障碍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只有离开它(梁中书)、绕开它(偷情西门庆)、搬开它(赶走将竹山)、毁灭它(坑夫花子虚)……

      李瓶儿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爱欲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

      她不爱花子虚的根本原因是他完全不顾家。在李瓶儿看来,一个顾家庭的男人是爱她的,也是她爱的。她甚至千方百计地请求西门庆劝说花子虚回归家庭。

      爱情是世间最美的感情,爱情也是非常复杂的。不同的人对爱情有不同的诉求。比如美丽、帅气、学识、正派、善良、健康、风流、语言、财富、贤惠、勇敢、坚韧、顾家……等等,任何一条都有可能成为爱的因素。

        然而,李瓶儿选择了家庭,作为传统社会的女性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但她不能忍受不回归家庭的男人。由此,她主动做了绝情的选择。也就是说,对一方绝情必然就对某一方有情。

      李瓶儿在遇到西门庆之前,她的生活一潭死水。死水就是死水,是肮脏的东西。她清除肮脏的东西无可厚非,也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

      她也是一个多情善良的女人。她的善良必须建立在爱欲的基础之上。她爱西门庆,西门庆爱她——李瓶儿死后饮食全无、生无可恋,甚至要随她而去。  看看西门庆的反应吧:西门庆不顾李瓶儿身底下的血迹,亲李瓶儿(尸体),而后放声大哭:“……宁可叫我西门庆死了罢。我也不久活于世了,我白活着干什么?!”接着他又说,“该死的西门庆……都是我坑害了你!”后来好几天都是精神恍惚、茶饭不进,就是想饿死自己。好容易被“好友”应伯爵开导后“满血复活”。不幸的是,西门庆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毫无节制的糟蹋自己。也就是说,西门庆纵欲过度到自我毁灭,他极度空虚,多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与信心。他本来是做药材生意的,不可能不知道他滥用药物的危害。尽管有算命先生预示过他的命运,他也毫不在意。因此,没过两年,西门庆最后患上了性瘾,到阴间做风流鬼去了。死时才三十三岁。

        西门庆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坏蛋,但也绝对是一个性情中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李瓶儿的灵与欲

                    四、判若两人?

      李瓶儿做了西门庆的姨太太后给人有判若两人的感觉。她团结姐妹,出手大方,心地善良,以夫为纲,包容金莲,懦弱到令人可怜扼腕的境地。完完全全地以一个完美贤妻良母的形象示人,不可谓不令人疼惜。 

      有很多书评对李瓶儿判若两人的形象解释不清楚,只留下一个“后人评价”或“不解”之说。

      我认为李瓶儿根本没有判若两人。她一直在做自己,直到最后香消玉殒。

      《金瓶梅》当然是一本“欲书”。欲的描写当然是女一号潘金莲。金链的遭遇非常悲惨,她过早被潘姥姥卖给张大户,张大户把她送给武大郎。她喜欢孔武有力的武松,在欲与爱之间徘徊,在恨与爱之间抉择。干掉武大郎后被西门庆一乘轿子抬进门,以为可以夫妻恩爱长厢厮守;她对自己的容貌和技艺也有十足把握,可是她的婚姻并不幸福。她的不幸福根源是自己命运多舛导致扭曲的性格、不可逆转的嫉妒心。后来,她对西门庆来说不过是一玩偶,丝毫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她做了宠妾也非常穷,主要靠“出卖”肉体给老公获得打赏来维持伪贵妇的生活。

        如果说西门庆跟金莲之间有真爱的话,我觉得淫欲就占了一大半。金莲看透了西门庆的这一嘴脸,她就勾搭小厮琴童儿,与西门庆女婿陈经济眉来眼去。由此,西门庆几乎完全失去了对金莲的爱,金莲就完完全全地成为了玩偶。

        皆是因果逻辑关系。

        李瓶儿恰恰相反,李瓶儿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先前她爱家庭,可是家庭不爱她。那么,她就选择一个家庭。因此呢,她就选中了西门大宅。在大宅里,她出手大方,从不以出卖肉体来博得喜爱。她甚至劝说丈夫要照顾其它姐妹的感受。先前,作者在描写李瓶儿时也用了一些露骨的白描手法,到了最后就完全不用啦。我认为,作者也被李瓶儿感动啦。再用触目惊心的描写就太不厚道啦。

      初始,作者对李瓶儿的行为是持有一定批判态度的。但他也不能不罔顾事实,即李瓶儿是善良的人,善良是贯穿始终的。她的恶,就如人们都会犯错误一样,她是成长的,也是在变化的。当然了,她要是没有遇到真命天子,她的“恶”还会持续下去的。所以是爱拯救了她,使她变得越来越好日臻完美啦。

      因此,作者描写李瓶儿,先写浓浓的爱欲后泼墨写爱情,爱大大多于欲。写欲寥寥数语,写两人爱情一气呵成贯穿始终,浩然天成。与金莲就不可同日而语啦。

    李瓶儿的灵与欲

                  五、财富

        有的书评说西门庆看上了孟玉楼的钱,也看上了李瓶儿的财物。我不完全认同,首先,孟玉楼对西门庆还是有爱的,西门庆也处于“需要”纳妾的空窗期,有一些爱。当然了,钱财这个东西谁不喜欢。现在婚娶都还要讲究这些呢。再说了,西门庆腰缠万贯,并不特别在乎玉楼那点钱,对于李瓶儿更是爱了。

      尽管如此,财富显然是个好东西。没有这个定西,真爱就会出状况了。 因为,人在贫穷的状态中哪有心思谈恋爱?人在落魄潦倒时哪有心情风花雪月?人在财富攀比落差之下哪能心安理得处变不惊?

        所以,李瓶儿的财富对金莲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对自己的悲剧生命埋下祸根,但是,她没有养尊处优的品性和财富交融在一起作为后盾,她也很难得到真爱。也不可能幸福地淹没在西门庆痛失爱妾的汪洋眼泪里。

      西门庆不为女人的钱而爱她们,但女人们不能不为了有钱才能更好地爱他。

      李瓶儿与西门庆的爱情能独立于财富之上,是因为他们都有钱。

      西门大宅里真有两个“穷鬼”:孙雪娥、潘金莲。

        按照我们现在的婚恋家庭观念,钱都是夫妻双方共同财产。尽管后来修法有婚前婚后一说,但是总的来说共同共有占绝对数。女子嫁个有钱老公,自然天造地设;男子娶个有钱老婆也能悠然自得。

        但是我要说的是,如果在契约社会,就不一样了。

      《金瓶梅》就描述的是一个契约社会,即财产永远都是自己的。要想获得必须继承或是等死了以后。这个情形有些像《基督山伯爵》里的丹格拉尔的老婆与维尔福的女儿——老婆的钱永远是老婆的,女儿的钱永远是女儿的,除非你用非法手段来掠夺。潘金莲和孙雪娥真的是太穷了,西门大宅里只有微薄的月例钱。西门庆只负责养家,照顾衣食住房,偶尔一些赏赐完全不能满足她们的贵妇生活。由此产生嫉妒、幽怨、仇恨、阴暗变态的怨妇心理。一旦成了怨妇,西门庆这个花心大萝卜就不怎么爱咯。

      妻妾的钱财永远都是自己的,哪怕一家之主都没有权利剥夺。不然,花子虚破产以后也没有对李瓶儿提任何要求。将竹山被扫地出门也凄凄惨惨,还好,李瓶儿还是给了他一点可怜钱的。

      孟玉楼在西门庆死后改嫁也带走了自己的财产。李瓶儿对姐妹们花钱大方也是她的恩德,她的钱财绝对不是共有财产,由此她更加独立。

      我上面说财富给李瓶儿带来了灾难,是因为对金莲造成极大的压力和困扰。李瓶儿越照顾她,她越感到痛苦。李瓶儿至死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对吴月娘说,“……不要像我一样粗心大意,被人暗算了。”她被人暗算不是粗心大意,而是太有钱,人太好,太招人妒忌了。

      不过,李瓶儿的财富却给自己带了真爱的幸福,因为她的爱情没有负担的享受。

      所以,爱情在李瓶儿的金瓶世界里大放异彩。财富是多么重要呀。

      金莲是真苦。

      作者只是在孟玉楼嫁西门庆时说了一句“富贵还需富贵投”的挖苦话。其实也是媒妁之言的门当户对,不用做太多道德解读。

      纵观李瓶儿短短的一生,她品性是稳定的,心地是善良的,她对不爱家的男人是痛恨的,她不是判若两人的,她是十分单纯的(至死也没有报复金莲),她是真爱西门庆的,西门庆也是爱她的,他们的爱情是无可挑剔的,她的结局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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