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记新官上任三把火,雄心壮志要摘掉贫困县帽子,他可不想做老百姓调侃的徒有虚名的前几任:
王头砌了几道坎,张头打了一个眼。
江头专注修水库,姚头贴滿城乡脸。
头,差不多都拿小邑当跳板而伺机高升了,但贫困县旧鼓一捶,依然穷得叮当响。民生堪忧,算什么政绩?
在王书记号召下,共砌了几道坎,没有统计过,数据不是重点,只能说明决策失误的多。
砌坎建梯田,不仅为解决水土流失问题。也是为了增收大米,改善生活。免得老百姓上顿下顿吃玉米糊糊,真担心把明白人吃成了糊涂虫。
王书记将抓革命保生产落到实处。不作秀,还打样。引来参观学习者众,并非博眼球,却遇当先进经验推广,树领导标杆,王书记改良土地有功巳平步青云;
张书记打了个眼的评价似褒实贬,令人不能理解,怨不得有人要打破砂锅纹到底?打啥眼?值得当政绩宣扬?
原来张书记走马上任时,刻意让司机开着吉普,不走寻常路。有点康熙微服私访,想当一届好官的作派,专门绕道乡野小径转悠,以期发现问题,直击痛点。
说不急于和大家见面,先熟悉熟悉环境,不知要路过一中。司机提醒这条路不宜走,规划还没跟上进度,庄稼、民房形成诸多卡口,好进不好出。
张书记执意加塞进去。结果,一里路走2小时。没少见证叩叩绊绊,跌跌撞撞,骂骂咧咧,体验够了交通瓶颈之不堪。
在走不出来之际,张出记开弓没有回头箭,发誓要下快手,解决这段路堵塞问题。后专门居高临下查看地形,及城区地图,发现一中和城区仅一小山之隔。
山是简易森林公园,山上有雄伟壮观的古建筑群-岳王庙;有现代风小溜冰场;有马戏团似的儿童乐园;有文人墨客钟爱的图书馆及星光灿烂的广播电视塔。
师生及家长每天长征一样,兵分几路迂回曲折,随山就势来回绕。凡到上、放学时间点,不少老头子老太太颤颤巍巍,云集校门口接孙子孙女。一条单行道被挤得水泄不通,寸步难移。耗在路上的时间,真是极大的人力资源浪费。
张书记心系人民,冒出一个掏山洞,走捷经的想法,直接从老街尽头穿越过去,抵达一中小广场不好吗?
上放学不用家长接送,只需学生鱼贯而行洞里洞外,分分钟一个往返回城中心。校门口交通瓶颈,经导流还真的彻底打开。
张书记打洞耗资费力不小,却是个不能通车的慢缓坡狭窄小孔。仅够四人并排行走,基于二来二去,双向步行考虑,属于花代价办实事,没有功劳有苦劳。
因功能单一,欠缺敝亮,只有低矮的顶部稀疏灯泡照明,还经常遭到淘孩子刻意破坏。揣一兜小石头,比赛打灯泡玩,看谁稳准狠。
接下來又有人乘黑灯瞎火之机恶作剧-吓唬人,都以为闹鬼。人家不吓,自欺欺人吓起来了。
洞修的不大气,负效应攀升,吓坏了胆小的,嚣张了胆大的,暂时被学校列为禁行路段。
没赚到政绩,反而落了骂名。经不住流言蜚语迁怒,张书记一片冰心在玉壶。没落好评,百口莫辩原委,也懒得争个输赢。借外出进修机会,来个黄鹤一去不复返;
张书记运退黄金失色,江书记时来黑铁生辉。作为少有的本土小吏,临时提名补缺。鱼跳龙门,过河卒子一跃登上县衙宝座。
没想到,江书记一上台,大气候和他姓氏唱反调。三点水无一滴,江干成工字不说,还赶上了百年不遇的旱灾。穷县人民当务之急不仅仅缺饭吃,更重要的是没水煮饭。人一旦缺了生命源泉,万事全跟着乱套。
急人民之所急。江书记火速向上面报告灾情,非如愿以偿,只要了部分赈灾资金回来。其缺口让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并告戒:"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回忆革命老前辈。"
旱情日益剧烈,几乎普遍告急。假设人均发钱救济,要发到猴年马月?现状是没地方买水。顾了今天,那明天不傻眼?
尤其还有庄稼、牲口?务必得全盘考虑,统筹兼顾?哎,江书记体会到,这第一把手交椅也不是凡人好坐的!无时不焦头烂额!瞻前顾后。
严峻形势逼得江书记将一个钢币掰四五瓣用。普遍号召咬紧牙关,长疼不如短疼,战天斗地,开渠引水,筑库蓄流。
再布局分散,满足人畜,顺带抗旱。验收达标予以大帮小补奖励,不能全额指望划拨。所以,事后都给江书记取了绰号,叫大江(奖)治水。徒个与大禹齐名。
旱情终成过往,一路风调雨顺不知年。堰塘渠库多半废弃。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喊着退休的江书记大名,羞辱他劳民伤财瞎指挥。
因连接两山的无数天桥式水渠,都摇摇欲坠,穿越住户院落的水渠,成死水坑还恶臭无比。更甚者是淹牲口,淹孩子和老人现象时有发生,已频频告急。
上面顾此失彼,无计周全。吃了苦头的人争相填埋堰渠,夷为平地据为己有,用来种萝卜白菜、葱姜蒜苗。
其余偏远的任其渗漏,垮塌成为险境。治水后的乱象,一度令江书记触渠生愧,无地自容;
话说江书记不请自愿下台,姚书记迫不及待。这姚书记,人们戏称揺婆子。喜欢揺个蒲扇到处观望,情有独钟城市外表惊艳。
看不惯土里土气的城没城样,与农村差别不大。他主张大搞城乡振兴,景廊建设,以期拉动旅游经济上台阶。考察洗脑认为,挣富人的钱,比做庄稼来得快,吹糠见米。
姚书记大笔一挥,指示用公款统一订制墙面条砖,琉璃机瓦,穿衣戴帽使城乡焕然一新。
农村沿途路边清一色白墙红瓦绿化带。全县像来了个脱胎换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烂房子被修缮一新的受益者,无不竖起大姆指唱赞歌。赞声中,姚书记美滋滋地升迁高就了,授没受益的绝大多数人′贴张脸的`笑柄。
山大人稀,黄书记琢磨着靠山吃山试试,不信莽莽群山,地下没资源?若找到矿藏,没准从此摘掉贫困帽子。
到那时,无疑他黄书记将成为穷县变富裕的第一大劝臣。深得民心,口碑必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人事任命已公诸如众,正是时候描绘一幅宏伟蓝图了。
黄书记请来国家地质队,把一亩三分县域挖地三尺勘察个够。普查过半,资源极度匮乏,差点黄汤。
黄书记指示,不是没查完吗?岂能过早盖棺定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大山深处发现了储备丰富的磷矿。
磷,虽不比金子,也算是宝贝。最末端料可用做磷肥,就地卖给农民,能增产增收。头等料做火药,是军事必须品。深加工后品类繁多,潜质更大,经济效益不可估量。
从节省运费,降低成本考虑,这国营磷肥厂只宜在矿区附近兴建。于是,大面积圈定了停耕停林禁区。
将失地农民招为地搭工,不能做工人的老弱病残,在厂区另行建新农村妥善安置。开空头支票:"等厂里效益稳赚不赔了,再予以新农村人生活补助。"
新农村住房大小二十多户,职工宿舍数十;流水线大车间;储料厂房、材料及成品库等,成几纵几横7字型布局。建在矿山下,公路里,天生的一列屏障外的开阔地上。
似上苍早有安排,选址与决策人不谋而合,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恰到好处,刚刚合适。不失山清水秀,天高气爽,风光宜人。
进厂油路;到矿山机耕路,二三十里比⺇里;后期储备场地一应俱全,既有发展空间,更有眼前信心。
智囊团从省里要来了磷转化专家,从城里的化工厂、化肥厂、机械厂,机关抽调了娴熟的技术工及管理干部,到外地磷肥厂做了为期半月的岗前培训。
然后乘热打铁,照葫芦画瓢画新建磷肥厂。黄书记全程蹲点解决疑难杂症,捋顺头绪,调试预期完毕,生产变得轻车熟路,如火如荼。
山沟里成功建厂,黄书记声名远播,被更大更重要的企业将黄书记调得远走他乡,高薪聘请委以重仼。
若不走马灯样换帅,磷肥厂必然生机勃勃,前景乐观。遇新班子不走老路,非要重新洗牌。
看好山大林密,本身就是财富,何用办厂,卖树就大发。很是反感前任毁林开山,野蛮釆矿,偏要来个釜底抽薪。把自己的新思路标榜出去,把黄书记的业绩整它个大闭气。
工厂遭轻视,民心顿丧失。人心惶惶、事故频发。新班子就汤下面,宣布关停这家国企,撤回人马。任其本地工人自生自灭,其余正式工哪来回哪。
全新的设备能用的拉走,报废的机器用氧气解体,随二道贩子给什么价都行,只要变现,哪怕变几包烟钱,几瓶酒价,真实上演砸锅卖铁。
崭新的厂房未及荒芜,弃之可惜,白送给地方小学和新农村人。一度铿锵有力的机器轰鸣,骤变成朗朗书声,还原河水潺潺,鸟语花香虫鸣。
几十户人家的灯火阑珊,百八十村民日出日作,日落日息。少有的亮化环境,宽乏无比的空屋。新农村人随意圈用堆放农作物,码柴草,喂牲畜,好不惬意。
惹得高山上星罗棋部的缺房人家羡慕不已地理优势,天翻地覆。理解近水楼台先得月,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不公平。
恨不得跟山下人挤着住,占一块,哪怕一点,也分享分享。反顺由人占,也不是谁的私有财产。
新农村貌似被《道德经》之"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言中了,到底好景不长。
近八月中秋凉,一个雷电交加的深夜,新农村村民如往常的雨夜一样,高枕无忧地睡着大觉;
包括刚毕业于师范学院的魏老师,新婚燕尔,好不容易才百里挑一挑到这漂亮、规模的教学点作洞房。
夫妻兴致盎然备课到下一点,月明星稀已照窗台。宵了二人世界的烛光晚餐荷包蛋臊子面,鸳鸯双双才入梦乡。
五更鼓角声悲壮,乌云翻滚雨瓢泼。
似天老爷烂熟于心三十六计,风马牛不相及地玩起里应外合。
趁雨势如天穿地喷,先将厂区以外的关山口,用泥石流闸起一道高高的大坝,目测足高出新农村建筑物十来米。
几百工人,几年筑不起的拦河坝,上天只在刹那间就大功告成。基石之牢固厚重,经救灾专家考证,竟然如上帝派大力神赶来的半截子山。
不大不小,刚好反扣在河沟加公路这缺口上、散落的碎石加冲浪卷来的泥沙,瞬间封住缝隙,使坝体比夯过还严实。
接力山洪暴发,千沟万壑如水库开闸,滔滔不绝涌向校区、新农村。随山洪奔流而下的不仅是雨水,也包括山上剥离矿石的渣土, 浩浩荡荡,汹涌澎湃,彻彻底底将新农村、厂房、学校深沉潭底。
一觉工夫,新农村(磷肥厂区)成龙潭虎穴。门窗是泥沙入口。山陡雨急似高压泵,猛灌吼塞,无孔不入。建筑物岂能奈何水灾泛滥。
照明也最怕水,早断了亮的可能。人为什么没出逃,睡着等埋,那一定是洪水滔天,丧失了出逃机会。
料想,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包括头顶全是水,人像装在了封闭的容器里。早已窒息。
别说无望呼救。秒吃通杀,能喊谁?
全村人被一样的恶梦突然袭击的,混浊的泥浆,悄无声息地将全村裹住,没放生任何人。
封锁的是眼耳口鼻,手脚在泥里能起什么作用?纵有狗刨子,蛙咏那水上功夫?面对层出不穷的泥沙水压,挣扎已是徒劳,全分分钟下地狱。拯救见天的也只是大小不一,性别、身世各异的形骸而已。
下雨隔田坎,是山雨常态。也许同一片新农村天地,有的地方还能看到虚情假意的月光,欲盖弥彰。
而新农村已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泥沙淹没,一片汪洋啥不见,知人向谁边?
厂部本来在低凹区,临小河沟,应称不上和龙王争边界?可就是这山口处,出其不意的泥石流,顿时形成的泽国,无不令观者想入非非,议论纷纷,迷信解释为走龙。
凭这洪荒迹象,加之考证泥石流山崩地裂处,其空旷光滑的两个巨大穴位,形神兼备像一对情侣巨莽修炼成精的温床。
这天的五更半夜,看似与过往日月星晨无两样。不同之处,或许正是对莽修行千年、万年期满的临界点。
时机业已成熟,突如其来的局部洪水,自是走龙掩体,借猛烈的洪水顺流而下,大江东去。伴以电闪雷鸣的意义,莫若战鼓助威。风摇树摆,当属旌旗猎猎,总之龙走得一路威风八面。
渔场失火,殃及池鱼。新农村被淹埋,实在是巧合赶上了为莽的功德圆满而陪葬。
一龙带九蛟,庞然大物给新农村造成的毁灭性打击,纯属人杰地灵莽成精给这几十村民带来的一场意外。
山洪无端要了新农村人的性命,及客居的新调来的一对小年轻老师,无不唏嘘。
倘若真是走龙现象,那么,这龙已违犯常理,也违背了修炼本意,乱伤了无幸,还能算正果,势必遭天谴、恶报?兴许几十人自会尽快结集,上玉帝那告这两莽状去?
稍加留意,不难发现山区里,自古及今,少有人沿河边平坦地建房。总要舍近求远,在半山腰或山顶岩屋隐居?
不仅居高临下,也方便发现和抵御匪患,排水更至关重要。说明古人早有过惨痛教训。增强了防患意识,新农村的消声匿迹,是历史的重演,也是健忘的教训。
水火无情,理应防患未然。充分见证平走不如远爬坡,爬坡固然累,起码规避了不可预见的风险。
这新农村的惨烈遭遇,用乐极生悲就无法形容。老老少少的他她们,并没乐极。
地道的农民,又没一夜暴富,金榜题名,四喜光顾,无非是占房还建,干打垒换砖混,独家院变连片,有什么好乐的?还极呢?到是这悲与众不同,竟然连悲的机会就不给。
不可迷信走龙,理所应当问责。如果追根求源,黄书记罪责应排第一。是他摘穷县帽子心切,打破了新农村人原有的刀耕火种之平静。
人家祖祖辈辈茅屋为秋风所破也好,饮毛茹血也罢,即使和毒蛇猛兽肉搏个你死我活,殒命也只是个例,但不会遭遇这惨不忍睹的全军覆没。
现在可好,急功近利,画虎不成反类犬?百八十人一齐下了汤圆,做着淹死鬼。成就了黄书记一人飞升。鸡犬成仙。
好人不好当,黄书记挖穷根,带领全县人致富,何错之有?要怪也只能怪后来的领导全盘否定前任的做法。倘若和黄书记想法一致,争取干一行成一行呢?
不过,天灾人祸不可预测。就像地震,谁也不知道哪座山要垮,哪幢楼该塌,哪块地必陷?哪些人夭折?要能未卜先知,也好预防,顶多损失建筑物而已。
八十年代信息相当闭塞,山区更别提了。噩耗第一时间送到哪,都是三条黄瓜蔫两条半。
新农村的坏消息惊动省会。要员、专员火速赶到现场救灾。那年代搜救工作,全凭人力,物力,财力。说白了靠若干双手,根本没有现代化的大型工具。
举消防官兵全力,争分夺秒,一镐一耙扒开泥石流泄洪,早过了救命黄金期,费尽周折,只能在很深的滩底,建筑废墟里,刨出死形惊恐万状,挣扎姿态各异的肿尸。
一具、二具、三具……翻江捣海般,好不容易才悉数找够村民。年龄最大的八旬左右,最小的才襁褓,不排除胎死腹中。
整个新农村这次洪灾,仅有一翁姓女子幸免于难,得益她破瓦爬出。骑上屋脊,呼救无应。
险象环生,瞬息万变,还没骑稳定,屋脊突然坍塌。翁女一脚被洪流冲力扭曲着的几檩条卡死,拼尽全力没能挣脱脚上的木头重压,再次被惊涛骇浪吞噬,至昏迷。
情形千均一发,翁女危在旦夕,只有天知道。或命该留下一个劫后余生的活口。刹那间,雨停浪住水消,翁女头部才侥幸得已浮出水面。
实际翁脖子上已缠满了浪渣子,头顶成鸦雀窝,很难发现渣滓堆里还有苟延残喘的的生命。看得出洪流并没想放过翁女子,不知多少回合跟她较量过?
非胜负不分,实天命难违。若不是渣堆托住她头部,留着她鼻孔喘息?就算长九个脑袋,也不是洪荒的对手。没听说巨轮就被激流吞没吗?还不在少数,况区区一弱女子。
真是三十六上险上又险(俗称三十六,结根头)。到不是说姑娘三十六岁,二十六就还差一巴掌呢。农村人指三十六岁生日是鬼门关的坎,再强壮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的意思。
发现并解救出来的翁女子昏迷不醒,已迅速交给灾区外的应急车载医务室医生。
由几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合力,硬是把翁女孑从死神手里抢救过来了。但气息弱过油丝,仍然危在旦夕。
得神速送医院才有保障。不幸中的万幸,翁女子成为百十人中,历经横祸大乱不死,始终保持生命体征,而等到了营救,成为唯一。
为了记住这场灾难,翁女子本来叫翁虹,劫后余生的她,忌讳虹洪同音,从此更名翁唯。
翁唯醒来告诉救援队,她其实还有个弟弟叫翁杰,小她六岁,幸在前几天有事外出了,才逃脱这一劫,应该还在某处,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想见他。
医生不建议翁虹见人,眼下重在康复,必要时会给你找人的。有话留待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就怕我没以后……""看你这女子,怎么没信心呢?那么大的灾乱就逃过来了,要保持坚强。"
翁虹揪心的疼,愧疚她是逃出来了,却没救出生他养她的父母。她回忆也不准确是晚三点还是多少,突然水漫金山。满屋是水,她涉水摸索去推父母的寝室门,推不开,呼叫呼不应
外面雷电交加,屋里屋外漆黑一片。头上的水铺天盖地,伴随咕咚咕咚,落石的声音。她再也来不及迟疑,否则自保困难。才摸到上燕子楼的梯子,不顾一切直奔屋顶。
似洪水和她赛跑一样,她上房顶,水也齐了顶。叫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脚腿腰能感到水在向她身上攀爬。
翁女子凭这实如其来,早就吓蒙了圈。再后来啥也不知道,云里雾里一般。直到现在躺病床上,心仍余悸中。
一万个为什么也问不明白?大山区,缺水地,父母生死无暇顾及,逃亡的她已置身汪洋中,插翅难飞。这不速之客水是从哪来的?手能搅动水,这分明不是做梦吗?难道天破了?翁虹在病床上胡思乱想在回忆……
"磷肥厂一夜被洪水活埋!"这坏消息像长了翅膀,从山里飞到山外。翁杰道听途说家里发生天大的灾祸,浑身筛糠,脑袋斗大,傻了两眼。坐客车上脚傢在奔跑,下了车疾走如飞,要赶回去哭父母,姐姐,直到哭干了眼泪。哭得死去活来。
听说姐妲幸存,翁杰飞奔要去看望,被维护秩序官兵拦下。说登记的是翁唯,不叫翁虹,你找错人了。
知情人才澄清翁虹巳改名登记为翁唯,唯一幸存者的意思。翁杰大受启发,他也嚷嚷要改名,不加思选定吉字,他要用全新的名字准确表达自己为吉星高照。
翁吉哭罢父母,又一一跪拜逝去的邻居。他向身边的救援人介绍,这位白布盖着的老人姓金,是1号户主。闪闪发光的姓氏,就这样埋汰了。今年刚过花甲,大儿子在部队当兵。
就说要接二老去带孩子的,无奈要留下来做庄稼,培养小儿。小儿和翁吉同学,谁料一场天灾,陪父母躺平了?呜呜!翁杰为失去了一号邻居、同学,不禁扯起嗓子痛哭。
哭了又抑制住情绪,揭白布辨认下一位,目的是想顺手找齐1号家庭。看出不是的,说:"这位是2号户主,孤寡不老。是厂里工人,磷肥厂一垮台,有几份姿色的他老婆子石秀,被货郎拐跑了。
货郎煽情说石秀家乡再好也是穷山沟沟。石秀嘲讽货郎:"你家那好还当货郎子,摇拨浪鼓,真是王婆卖瓜。"
货郎嘚瑟地蔑视石秀:"你知道我跑一趟下乡赚多少吧?这个数!"手一比划。接着又吹:"别看不起我们货郎子,我们那里是全囯出了名的,最早,也是最会做买卖的。
上辈有人生意做到国外,还当选了那边的总统。""谁呀?""我们家族的骄傲,L光耀。""哪国总统?""新加坡的。
在我家族谱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不信带你去看。我们那边产两季稻,不用都做庄稼,以贩货下乡为主要营生。
你去我那包享福,我挣钱都给你管着,啥时候觉得我那边不如你家,随时可以回来。"石秀心动不如行动,见货郎卖相不错,年龄合适,一个兔娃翻跟货郎私奔了,再也没回来。
"可惜了,2号他不该找漂亮老婆。照说2号他年轻力壮,应该能跑赢洪水,我姐就能逃出来?他怎么没跑呢?难道没有后人,缺少奔头,一了百了?要是那样想的?也太傻了吧?"
救护人员据翁杰,不,此时应该叫翁吉。经翁吉指认的两家,各编了序号,并登记入册为:一号家庭3人,分别叫什么名字,具体哪几个字,等侯相关单位落实。
2号家庭,户主XX,1人。职业,磷肥厂失业工人,年龄?铅笔问号,等待落实。
翁吉说3号家庭成员可多了,可他越看越怕。水泡屋垮,五官变形厉害、又没明显特征,怎么也凑不齐一家老小。
翁吉接白布接得心怕、腿软。担忧今后恶梦不断,顿时几个踉跄,连忙秉告:"邻居可莫多嘴,我父母还不是陪你们去了。我是走远人家才错过的,要不然能例外?"
救援人员不便登记了,听翁吉叽叽咕咕祷告。看翁小子额头渗汗,情绪有些吃不消。催促他歇歇。翁吉:"我现在去看姐姐该行了吧?"
"还不行,没完全脱离危险,医生再三嘱咐忌打扰,等脱离危险就送医院。要看望也得等到住进医院康复一阵子,医生自然会许可你去陪护。"
翁吉只好继续接布看尸体,完成3号大家庭的编组工作。救援队不忍让小翁吉指认了,传话让还在刨泥沙再三找尸体的村干部老马来分辨。
马干部来了也找不齐3号家庭成员,声称:"我还不如这本院长大的翁家娃儿。"救援人员:"我也认为你不及这孩子,算了,等救灾完毕你让位给他。"
这诋毁的话直臊得村干部脸红到脖子根,不好意思地随话答话:“怎么也得等他书读够了,只要还回村里来,保证让位给他,我落个擤了鼻涕脑壳空。”
其实村干部老奸巨猾,他哪是不认识?换谁谁愿意在死人堆里刨来刨去呢?能找借口推脱,尽量推。
救援人员:"你一村之长就不认识,你指个人,看还有谁比你合适,这统计工作也很重要,不然如何上报?公安也没有你地方父母官胜任此工作吧?不然找你,也不想想,你说是不是?别偷懒,最终还得你完成这差事。”
村长:“这这这!”然后抓耳挠腮,想不出推卸责任的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辨认,总比刨沙找人轻松的多吧?我咋这笨呢?”
随即给自己个台阶下:"那这样,我和翁侄子一起辨认,我负责揭布,翻找,初步分辨,翁侄子确认对错,你们以确认结果为准再登记。
3号先预留位子放放,以4号家庭为主,如果4号找不够,进行5号,以此类推,你们领导看我说的方法能行不?”
"超级能行,姜是老的辣,不愧是老干部。开始找,跳到六号家庭就行,把你队的人口账本给我,走捷径抓紧时间。”
负责造册的救援人员异口同声夸奖村干部。一会批评,一会夸奖的,也不知葫芦里究竟卖啥药。马村干部拿捏不准这些人。
依靠群众,尽快完成任务,然后入土为安是第一要务,这个分量,马村干部相当有分寸,他知道责无旁贷,尽地主之力。
毫无遗漏的翻抄完各住户和校方,数据比对统计完毕,速报指挥部要员,便于确定救灾工作是继续还是告一段落。
在山区及城乡范围,一两天短时间内组织近百棺材,也不是易事。地方又时兴土葬,别无选择,雷厉风行。
其不幸集体罹难的名单中,仅有魏老师小两口非新农村村民,他俩是在屈指可数的星夜赶到的,之前漫长的手牵手肩并肩压马路来往学校,全是满满地幸福感。
唯这次点背,赶上劫不逢生。客死他乡,英年早逝。
魏老师还有个点背的方面,他夫妻俩取而代之了许老师一人。是许老师接手兴办的这所工厂小学,不知许老师他是半仙还是先见之明、心灵感应、鬼使神差?
早不考学晚不考学,赶在新农村末日倒计时中,许老师名正言顺读大学去了,分配来不足一年,这快放飞,他算是特例。
魏老师刚好师范毕业分进山上岗。正处十年磨一剑,霜刃待以试,事业家庭全齐,热心沸腾阶段。和许老师交接工作前后也就一两个月,又是自主挑选的最佳环境,确实,到了那边也觉得无话可说,二死换一生,点背到家了。
新农村这批人,做梦就没想到自然灾害如此残酷无情?这雨真不是雨,凶过毒蛇猛兽;这泥石流也不是一般的泥石流,更非精卫填海,活脫脱祸国殃民。
神出鬼没的泥石流-真真正正的罪魁祸首。伙同一场血惺风雨,似早已谋划好了,要在山沟里干这场轰轰烈烈的罪恶勾当。
新农村遭遇的不测,在《地方史》上留下了悲痛的一笔:"八四年八月,新农村(磷肥厂)遭山洪夜袭,殉葬百十人,其中异地刚分配来的魏老师夫妻两人。"
同年,《教育志》大事纪要也有类似记载:"八四年八月,多雨之秋,二十几所学校不同程度地损坏。其中磷肥厂小学最彻底,致使魏老师夫妻俩遇难。学校邻居-数十村民,一男除外,仅一女子幸免,还重度伤残。"
大几十人的惨烈,时空还不遥远。据事潸然撰写,基于触题生痛,故,全部采用化名,甚至化姓。恐年份不容亵渎才详实记之。确保有据可查,历史可鉴。
壬寅年九十双月非主题写作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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