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传说:文命

作者: 蕉下观雨 | 来源:发表于2021-05-04 17:33 被阅读0次

    咚咚咚,陶鼓的声响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一声声敲击在人们的心底,如神灵下达了旨意。村落的人,几乎来不及带上食物,冒雨往更高的洞穴转移。

    我扶着我的母亲,她喘着粗气,粗布麻衣已经湿透,裹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山脚下洪水滔滔,以往的村落早已不见。仿佛曾经的茅屋,还有我那只被训化的雉都是浮光掠影,消失在深深的水下。

    1

    水和山不知较量了多久,似乎下一秒水就会顺着山慢慢上来,天地变成一个大号的釜,我们将成这沸汤里的雉。

    “咕噜”,我的肚肠不因我的忧愁而变得迟钝,反而饿的感觉来得更强烈了些。我从兽皮里掏了许久,只有一只被挤压得变了形的野果。这已是难得。我向母亲递去,刚要到她的嘴边。手臂被人在后面用力地拍了下,果子弹了下,几乎掉在地上。

    我回过头,是村落里的丁甲。兽皮胡乱缠在腰间,油脂涂过的臂膀发出结实的光,他粗声粗气地说:“往外面去一些。”

    再往外就是洞口,雨打在洞口的青石上,碎落到洞里,溅在人身上,把风变成了骨刀。我有些起怒:洞里难道不够大吗?偏要来抢我的地方。母亲拍了拍我的手,我只好顺从的往外移了些。父亲走后,我们已学会了忍让。

    丁甲见没挑起事来,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骂道:“蠢货之子,该让这滔滔洪水先淹了你。”

    “你既不蠢,该下山把这水治了,何必和我们一起在窝在洞里?”一声清丽的呵斥紧接了丁甲的牢骚。是女乙。打湿的头发服帖的挨着额间,清澈的眼神中带着薄怒。

    丁甲显然对这个年轻的女子尚有一丝讨好的敬畏,讪笑着坐在我刚移开的位置闭了眼假睡。女乙走上来,飞快的在我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心,放了一小块熟肉。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走回洞里,从洞口望去,她的背影婀娜有致。

    母亲说:“命儿,停了水你也该成亲了。”我有些烦躁:“再说吧。”鬼知道水何时会停。母亲开始祝祷,和洞里躲着的人一起一遍遍求告鬼神。

    我透过洞口,望向那无边无际的雨幕。羽山可曾下雨,那里的猛兽可难对付?若是遇见了神鸟,会不会捡到一支美丽的羽毛?像儿时那样,插在我发间,再举我到肩头。

    在我还小的时候,坐在父亲的肩头就如进了云端。我在他肩头听,父亲说:“阿命,你信我。有朝一日,我让这滔滔之水全伏在我们脚下。”

    洪水在脚下咆哮,和山谷一唱一和。我要让他们走,他们走了,或许父亲还能回来。

    母亲已经祝祷结束,撕了一缕熟肉塞在我嘴边。她说:“命儿,你放心。即便鬼神未听见我的祷告,我们的王上也不会不管他的子民。”

    但不知是那个威临四海的王上,还是这个为了即位假惺惺端着的王上。我把这点念头和那缕肉丝一起狠狠咽进肚里,闭着眼不再听她絮叨。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我们的祝祷,一觉醒来,雨停了。山涧洪水的怒吼也渐渐平息。我跟着人群跑出洞外,看着他们又蹦又跳,唱着赞美的歌。

    女人们去采浆果,男人们开始出门狩猎。山里的动物能跑的全跑了,跑不了的病弱也早被猎了不少。等我们终于猎了一只受伤的豕,用火燧点了火架起来烤,已经是另一个夜晚。

    不出意外的,出力最多的我,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反而分得了最少的肉。火光在洞里渐渐熄灭,疲于奔命的人们终于放下心来,慢慢入睡。

    我叫醒了女乙,对她说:“我要到山的那边去看看。”如果黑暗里能视物,一定能看到她如夜空般的黑眼睛像星辰一样闪烁,她问:“山那边有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山的那边是否还有山。假如山挡住了水的去路,是否可以为水找个出口,它安心过去,就不会停在此处淹没我们的农田村落。

    假如它实在过不去,是否能有个地方可以安居,不受洪水肆虐之苦,我会带着我的儿孙迁居,不再多受这些冷言冷语。或许你就是那地方的女家主。

    然而想说得话太多,我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讷讷道:“我看看就回来了,只是母亲还要拜托你。”说完又自觉这个请求无理。在这样的环境下,照顾一个年老的女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洪水让我失了亲人。如果不嫌弃,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黑夜里女乙声音甜美清丽,略微有些羞涩。

    父亲治水失败后,流放羽山。多久了,第一个这么谦卑与我谈话的人是她,一个失了亲人的孤女。

    我胸腹间一团火点染,直烧进我的双目,使它们发热发潮,犹如被火烤后的山洞。我在黑暗中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狠狠禁锢在我的胸前,在她耳边说:“你一定待我回来。”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上古传说:文命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xkzcd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