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卡卡他爹
这个月（2019年4月）是母亲去世的第六十三个月，这是一篇迟到的文章
我内心无比感慨，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半生已过，学会沉默，但是我半生还没有来到，我的纪念母亲的动力已经变得停滞不前。
而这篇文章应该是在前两个月的清明节要写的， 结果拖延至今，就像母亲的容颜慢慢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模糊一样。
对于文章，我开始变得急功近利，一切以简单易懂优秀的文章为中心。
只要贴近热点，就转载到我的公众号下面，也不仔细看一看文章的观点和意义，导致关注我公众号的粉丝，除了吐槽，就是怒而取消关注。
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国学大师季羡林老先生的书籍，尤其是他的《牛棚杂记》对于我的内心触动很大，但是我不想谈论他在那个年代违心做的事，和受的苦。
而是写他在受万人敬仰的年龄，却没有在母亲临终之时，来到她的病床前，见他最后一面。
季羡林老先生在一篇文章写道，含泪悔恨自己当初的一切，如果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甚至能侍奉母亲的晚年生活，他宁可不要这些所谓的文学地位和成就。
01
记得清明节那天，我一如既往的回家比较晚，因为我不管干什么，总有拖延症。
所以我的亲朋好友，从开始的厌烦到现在已经无奈适应。
在农村，上坟必须是按照新旧坟进行划分，显然母亲的坟已经是六年之前的坟了，就被划分到旧坟了。
我匆匆吃过早饭，开着车往老家赶，驶出县城，一路上两边的麦子，绿油油，不仔细看，你根本不会发现有坟头在地里，但是今天有很明显的标志。
坟头插着一个挂着长纸条的棍子，然后坟头的正对面有烧过拜祭的食品。在遍地是绿色的环境中，显得非常显眼。
一路上往返的车辆非常多，很多不认识的豪车都出现在乡村的路上。
在我的前面有一辆“老年代步车”走的非常缓慢，我就按了一次喇叭，然后就不再接了，我也觉得老年人开这种不容易，万一老人一紧张，出现了危险操作，我也是负连带责任的。
当我有机会超过这辆车的时候，我看到了车身有一行英文字母，不用仔细看，我就知道写的什么内容，梅赛德斯-奔驰，我很惊讶，奔驰还制造这种车，我算是开了眼界。
但是让我更开眼的是这个车的司机，是一位老者，他孤独一人，从西安回来的，车上放着一个折叠的花圈，和一些祭拜的用品。更让我吃惊的是他穿着一身黑衣服。
他知道我开车并没有急于超过他，而是选择礼让的方式，所以他很感谢我。
并在等红灯的时候，透过车窗大声喊道：“儿女清明节都在加班，没有时间回来，所以我就回来祭拜一下我那死老太太。”
我没有问他是那个村的，因为他的精神已经让我很感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每个人一生最美好的愿望，但是往往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实现。或许不能相濡以沫，只要能放在心中，也算是最好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02
老人的话，让我一瞬间回到了十九年前，那时的我还在上高中，高中三年，学习没有任何起色，倒是两个人的去世让我备受打击，首先是疼爱我的外公离世，然后就是一年之后，我的奶奶也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按照父亲兄弟四人的协商，奶奶的丧事是在我家操办。奶奶的尸体停放在我家后房，这时爷爷来了，我的爷爷是一个害怕奶奶的人，一生没有什么“主见”，内心还有些“胆小”。
他看着奶奶的尸体，情绪表达不会像年轻人那么直接，或者像城市老年人那么的开放。他只是嘴里不停的说：“老怂，死的这么早干啥啊？哎。”然后驼着背就离开了。
回想完这么多往事， 我已经到家门口了，家还是那个家，上面还是写着四个大字：以和为贵，但是我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温馨的场面了。
父亲已经把拜祭一些东西买好了，我在县城买了一些纸钱，言语不多的默契已经形成多年。一桶水，两把铁锨，然后就是拜祭用品。
四爸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回来给自己的儿子上坟，所以委托我去代替他拜祭一下。
我欣然答应，在老家村的公坟里，我们这个家族已经贡献了三个两代人，两个弟弟和我的母亲。
吃过中午饭，我们开始走向公坟，去年我写了一篇文章《清明时节不一定雨纷纷》，缺少了去年那种凄凉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经没有了失去母亲那种痛苦。母亲去世的第二年清明节，我刻意在家门口种植了五棵柳树，以此缅怀母亲，也希望自己将来活的和陶渊明一样，成为这个村里的“五柳先生”。
03
来到公坟跟前，老坟已经有人上了，插满白纸的棍子，和烧过的纸钱以及食品，虽然国家已经禁止烧东西来拜祭，而且因为烧东西引发的火灾还历历在目。
但是农村几百年来遗传下来的习俗，还是难以改变。一股烧焦的味道扑满而来，我们先从爷爷的坟开始，第二个坟就是母亲的坟。
前年（2017年），我给母亲的坟两边种植了两颗柳树，今天再次去看，枯死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是拦腰被折断，真的让我很心痛，右边的那颗小柳树还算好一点，只是没有了起色，低垂着头。
在四月不是很强烈的日光下，显得毫无生气。
我用铁锨把枯萎的杂草清理一下，有一些绿草爬在坟头上，但是根基不是很深。铁锨铲不动的杂草，我用手去拔。
虽然把手勒的很疼，但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的感觉。坟头的土大部分裸露出来之后，我就跪在坟头的前面，内心在努力回想母亲和我的点点滴滴。
虽然想把过去的事情转换成一部我自己的电影，但是很失败，我不是一个好导演，也不是一个有演技的演员，都是断断续续，转瞬而过。
在冥币和纸钱烧完之后，我还是没有回忆起让我泪奔的场景。索性就这样走完清明节祭奠的形式吧。
台湾诗人余光中在《乡愁》有一段话：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04
在拜祭的过程中，一个驼着背的老人从我的面前走过，我半天没有认出来，身上挂着一个管子，底部有一个塑料袋子。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干嘛的，但是我敢肯定，这是一种不好病症的征兆，他叫了一下我的名字，我听出了熟悉的声音，猜测和他的样子终于对应上了。
他就是我村里曾经的相峰头，和母亲的交情最好，我还为他写过一篇文章，爱抽烟，那家过丧事，他是必须到位和跑前跑后的。
如今每家过丧事，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他这一年一直在西安儿子家里，其实他也不愿意在大城市呆，那里没有和他聊天的同一代人。
没有办法，老家都在忙农活，没有人专门去照顾他。
我悲伤的不是他不能在老家安然度日，而是他老的如此沧桑，如此之快，没有一个过渡的过程。
没聊多久，他要回去了，我也没有在聊下去，爱情电影《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有一句话：人一旦习惯孤独，那才是比悲伤更悲伤的事。
05
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缓缓的离开公坟，他是和两个兄弟给自己的父亲来上坟的，我观察他，不停在空地处张望。
或许他这一辈子从干上相峰头这行当，给多少亡者送行，包括我的母亲，他已经记不清，但是这一次他的眼神中，似乎在给自己寻找合适的人生终点站吧。
受四爸之托，我给他的儿子上了坟，他是在刚过完十三岁的生日之后，结束了自己痛苦的生命。
他得了罕见的缩骨病，和已逝的霍金的病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霍金作为人类最重要的物理知识的活化石，不能轻易的去世。
据传他每天的医药花费都在一百万英镑左右，这样的花销都是英国政府报销的。所以我的这个弟弟就算是有药物治疗，也是入不敷出。
他的坟头是在两个大坟之间，从远处看，显得那么孤单。一眼望到北头，那是我另一个弟弟的坟，兄弟二人隔空相望，让我唏嘘不已。
06
老坟按照程序上完之后，就算结束了清明节的大事。我之前还会去母亲的坟头坐一坐，聊一聊天。
可如今我内心反而有些拘谨，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自家人的面去母亲坟头转一转，也好像感觉上了年纪，内心有些脆弱，不敢独自直接面对母亲的坟。
回到家之后，看到家后院的坟也插上了白纸杆，空气弥漫着烧着的味道。站在屋前的路上，右边的商店已经变成了三爸的新房子。
那些年一块打麻将的老人都已相继离世，包括去年离世我的大爷。
门前早已冷清很久，没有了母亲坐在房檐下和卡卡的玩耍；没有了修自行车的老人的看报的专注；没有了打麻将围在一起的抢座位热闹场面。
比我们老的人都已经先后离开这个世界，我们这一代人在忙碌中离开乡村，皮囊走向城市，但是灵魂还是留着老家的土地和情怀。
更为可悲的是，我们在所谓物质发达的城市里，也在迅速的老去，我们已经步入中年，没有时间为自己考虑。
民国才女张爱玲在《半生缘》写道：“中年以后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这一天，我深深思念我的母亲，看到她的照片更是泪流满面，所以我也在慢慢老去，但希望一切变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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