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完余华的秘诀,似乎意犹未尽,因为一件事,想起了他的一次讲演:《我跟作协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永远别给我鲁奖、茅奖》,觉得好玩,便再写一篇。
那件事跟本来跟余华无关,只是扯到了作协。
几个朋友在山上喝茶,其中有个朋友新近加入了省作协。这是个好事,尽管没有薪水,毕竟多了个头衔。座中之人,纷纷表示祝贺。都知道国人重视等级,作协分全国,省、市、县,甚至还有乡镇,省作协的名头应该算是比较响亮了。朋友的朋友从省城过来玩,正好坐一桌。得知朋友入了省作协,不咸不淡地说,你们搞写作的不像我们,加入省作协还是很有必要的。言下之意,“我们”跟你们不同,不用在乎什么协会不协会的。
一问,这老兄是搞摄影的,说是加入省摄影家协会之后,对中国摄影家协会就不感冒了。不光是“我们”不感冒,摄影界好多大咖都不感冒。不感冒翻成普通话,就是不在乎,不当回事,或者叫没兴趣。另一种翻译大约可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已经是大咖了,对从前玩得不玩了的东西哪里还会放在眼里。
依我的看法,加入哪一级协会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力。于是对朋友说,协会并不能帮助你发表作品,而作家是要靠作品说话的。说着,便举了余华的例子。
余华说:首先我们浙江省作协的会议,我不会去参加,大概八十年代参加过一次,以后就再没有参加了。余华透露的信息,估计是对浙江省作协不感冒,也可能是不喜欢开会,怕耽搁时间读书写作。那时候好多有出息的作家都劝别人少去混圈子,文坛上恰恰就有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圈子,混起来是很费时间的。到了九几年,不得了,原文化部长、文坛大咖王蒙打电话来了,邀请余华出席中国作协的作家代表大会,接着作协发出了正式通知。余华说自己还不是中国作协会员,会议前两天,作协书记处专门开了会,他就是了。有趣的是,余华并没有提交申请。
我的意思是,余华无论是不是作协会员,都不影响他写出《活着》以及《许三观卖血记》等长篇小说,实力就是一切。
“我们”不乐意了,说王蒙给余什么打电话是因为他有名,余什么无非是出了名才加入了中国作协,你不出名就进不了这个圈子。余什么加入作协说明进入这个圈子的重要性。这个跟我们摄影不同。我是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
我有点懵,但马上意识到对方扯到一边去了,提醒他道:“我说的写作要讲实力,你说的是名气,这个不是一回事。”“我们”立即反驳:“咋个不是一回事?有名气说明你有实力,有名气才能进中国作协。弄清楚,我是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
敢情这位老兄不但会摄影,还善于抬杠,再扯下去,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了。于是赶紧举手投降道:“不说了,我汉语没有你学得好。”
“你在挖苦我。”对方看样子要发作。
“对不起,不说这个好吗?”我赶紧转移了话题,跟另一个朋友聊上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走后,我多少有点怀疑朋友是不是也爱跟别人抬杠。细细回想一下,朋友并不是哪种人呀?那么,就是我爱抬杠了?
然后又想到了余华。
他那篇演讲后面有很多评论,赞他有个性,敢跟中国作协叫板的;也有指责他狂妄,不知道自己姓啥的。还有不少人开玩笑,其中有个人说:“王蒙知道我不喜欢开会,没敢给我打电话。”
有一点可以肯定,余华不是那种狂妄的人。他遵从的是自己的本心,知道作家离开了创作和作品就什么也不是。真正的作家一是对自己负责,二是对读者负责,不需要靠什么名头和奖项来肯定自我。
余华坦承,八十年代特别想加入中国作协,到后来才无所谓的。后来他一直用作品说话,而非以什么身份说话。《活着》一版再版,读者掏自己的腰包,用真金白银购买的显然不是谁的名气和身份。
那么,井水不犯河水是怎么回事?
文学创作,需要自由的想象和独立的人格。我想余华的意思很清楚,不希望有谁干涉自己的创作,也不愿意介入与创作无关的是是非非,包括鲁奖和茅奖的评比。
即便如此,余华仍然与当代作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例如中国作协副主席莫言,例如中国作协主席铁凝,例如著名作家韩少功,等等。
顺便说说我。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梦想就是加入中国作协,到现在仍然是梦想。这把年纪,这个梦想,有点像跳广场舞的大妈想加入中国舞蹈家协会,应该是幻想。好在转念一想,就算我已经是中国作协会员,甚至是主席,无非是只能写点随笔的会员或主席而已。
想了也白想,便不想。
假如你一定要问我,既然啥都不想,为啥要写?呵呵,不为啥,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来做也是好的。
2023年10月25日于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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