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出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纵然时代变迁,开放潮流汩汩而来,朴素无华,淡雅平凡,依旧是她的代名词。
小时候最喜欢依偎在外公的腿上,听他讲妈妈小时候的事情。包括外婆慈祥的面庞,善意的微笑,沧桑的老手,像桑树皮一样的褶皱,都是听外公娓娓道来的,因为外婆去世的很早,以至于我只能在梦中见到那个代表爱与慈祥的老人。
我的母亲,很早就失去了她的母亲,这令我很同情。而她的母亲是因为高血压突发,猝不及防地离世。苦难和贫穷造就了“穷人孩子早当家”的气概,为了让哥哥们继续学习,为了减轻家庭的重担,我的母亲毅然决然放弃学习,小学还没毕业的她,就这样错失了学习的机会,从此面朝黄土,背朝天,与一方土地为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也是她童年土黄色的记忆。
二十岁刚出头,经过媒妁之言,我的母亲有幸结识了我的父亲,那是我童年记忆里最魁梧高大的男人,勤劳肯干,爱家爱业。一年后,父母爱情的结晶便诞生了我,相继两年,我可爱的妹妹也加入了我们这个原本很幸福的家庭,成为父母的又一个宠儿。小时候,我们茁壮成长,风调雨顺,我的母亲像呵护幼苗一样,盼着我和妹妹一点点长大。把家里仅存的最好的留给我们,一年到头,她自己都不舍的置办新衣,补丁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花衣裳也是她最珍贵的东西。渐渐的,我们学会了蹒跚,学会了奔跑,学会了背书包上学堂,我和妹妹十二岁之前的童年是那么幸福,像七色花一样,每一个小小愿望都可以实现。赤着脚丫在水池里跳跃的欢声笑语,映射着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漫山遍野,摘花除草,弥存着农村少女特有的礼物;爬树取果,钻越荆棘,别有一番不同的体会。感谢童年十二载韶华拥有的过往,感谢我的母亲在那个年代遇上父亲,才有我现在的谈资。
十二年是一个分水岭,十二年前的童年,就算没有玩具,没有滑滑梯,没有摇摇马,可是有父亲的勤劳务实,有母亲的温柔贤惠,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模样。十二年后,一张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父亲。
当我得知为了维持生计的父亲,远在他乡谋职,一次外出骑车从悬崖上坠落,最后落得高位截瘫的的诟病,才十二岁的我,并不知道这个意外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对母亲意味着什么。当母亲跋山涉水去外地接回父亲的那刹那,我看到了了一个惺忪睡眼,全身裹着白布,头颅被支架支撑着,躺卧在病榻上,一动也不能动的父亲,只是偶尔还眨巴眨巴眼睛。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死亡离父亲有多近,离我们这个原本幸福的家有多近……
还记得乡间小路旁的一间沥青色石瓦房,泥巴地的院落,承载那那一年的风雨飘摇;雨天房外大雨,屋内小雨的的淅淅沥沥还闪烁在眼眸里;手动摇床上瘫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那就是我的父亲。 在父亲高位截瘫的一年里,母亲不舍昼夜得照顾着父亲。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不理解死亡有多近抑或是有多远,不理解瘫痪意味着永远没有机会再直立行走,不理解一个人就那样一动不能动得躺着躺着……无论母亲多少个日夜不闭眼,帮助父亲不厌其烦得换尿片,帮助父亲擦洗身体,按摩肢体,帮助父亲排泄大便,帮助父亲翻身,顾好这个她才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由于经济拮据,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纵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纵然母亲显瘦了一圈又一圈,熬夜折腾身心的折磨让她疲惫得晕倒,纵然医生已经下定诊断书,当时就算送往国外最先进的医疗机构,这辈子,父亲都不能在站起来。而那时,母亲的心愿,哪怕是一根脚趾头能动一动,也会让一家人充满着期望,365个日夜,8760个小时,无数个分分秒秒,我们希望时间在走,父亲就会好起来,可事实不是这样。常年累月的卧躺,每每帮助父亲翻一次身,他会难受得满头大汗,挥如雨下;春来暑往,在那一年的第一个夏天,当药水夹在着常年卧床的恶臭招惹了蚊虫,该死的苍蝇开始在父亲腐烂的伤口上繁衍生息它的下一代,有一次母亲帮父亲清洗伤口的时候,看着蠕动的蛆虫,我都吓得瞠目结舌,毛骨悚然,这是一个大活人啊!因为贫穷,我能做的就只能是堵在窗口,拿着蚊拍,拍死讨厌的蚊子,母亲则含泪听着父亲的哀嚎,跪坐在床底下,清洗着父亲的臀部的伤口,祛除着“害虫”,她满含的泪光里夹杂着悔恨与愧疚,储藏着无助与绝望,她恨自己没有照顾好父亲,她恨天公不作美,剥夺了我们原本那么幸福的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但她永远没有放弃她两个女儿的父亲。在床底下哭过后,又继续微笑着,用强大的内心去支撑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昏黄的记忆里,闪烁着那些年的凌晨五点,天还是雾霭色,母亲熬好粥羹,安顿好父亲,便用她稚嫩羸弱的肩膀挑起前日傍晚农田里采摘的果蔬,行走数十公里的山路,去镇上变卖换的几个零用钱,支付父亲的药费和维持着我和妹妹的学习生活开销,这远远都是不够的。母亲扁担的两头,随着季节更换过很多东西,她并不厚实的肩膀挑起的不仅仅是可以换医药费的农家食材,也是一份对家庭的责任,对父亲生的期许,对未来回归从前幸福生活的一种执着。金黄的玉米,没有带来黄色的希望;红艳艳的西瓜,没有传递红色旌旗的胜利,最终父亲绝望了,他看不到生的希望,他没有站起来得勇气,他自责他觉得自己“半死不死”的样子,就是对母亲的拖累,是对这个家的拖累,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为了我和妹妹还有希望继续上学,父亲厌倦了没有尽头的瘫痪,折磨他自己的身心,同时他觉得折磨着我们一家人。就在车祸次年的冬天,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整个萧瑟的山村,父亲干瘪发紫的嘴唇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无神呆滞的眼睛没有闭上,被母亲轻抚了三次才无奈的永远合上。满屋子的嚎啕大哭,也呼唤不回来,那个才三十六岁的青年男人,那个曾经母亲最骄傲的伴侣。
听说,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天上的流云,空中的飞鸟,都会幻化成你想的那个人。满载着对父亲的思念,我和妹妹努力学习,相继考上县城高中,母亲就去县城谋职,在舅舅的接济下租着二三十平米的小房子,娘母三人蜗居在同一个屋檐下,卧室寝室客厅不分离。母亲依旧是与日出作伴,很早出门去做些小生意,卖菜卖水果,烈日晒得蜕皮的肩膀看起来都火辣辣的疼,满脸的晒斑像跳跃的麻雀,跳着担子总是被城管追的满大街像仓皇的老鼠四处躲避。满脸风霜,年纪轻轻的她,各种毛病接踵而至,太累的体力活,她已经无力从事,她已经“变老”,而我们还在慢慢长大……
后来我大学毕业了,有了稳定的工作,妹妹还在读大学,我多次劝说母亲,她还是坚持在外面工厂上班,说妹妹还没毕业,她还要继续供她上学,我说我有能力可以一起供,她说她一辈子闲不下来……
时光啊,时光。我想你快些走,让我快快长大,有足够的能力,为母亲遮阳挡雨;我又想你慢些走,别让沧桑带走母亲的容颜,别让岁月的痕迹在母亲身上印上疮痍。
我愿岁月静好,许母亲半世芳华。
我的母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