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这辈子我都会活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女汉子也有脆弱的一面，只是，她隐藏的很好，不会轻易被你发现。
2017年11月28日 星期二 晴
文|深海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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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老同学聚会的日子，我和婧哥约定好在麦当劳门口相见，我早早地打扮了一番，到规定的地点等候她。
我们八年没见了。
看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总有人把勉强挤出的微笑挂在脸上，可心里的苦楚谁人能懂。
我回想着她那副坚强地让人心疼的模样，又想起她曾经跟我说过的话，恍如隔世，"梦影，可能我这辈子都是个男人了。"
我相信，总会存在一个人，能看懂她的欲言又止，心疼她的故作坚强，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不要逞强"。
此刻，我四处眺望着，捕捉她的身影，我们之间的回忆，如过电影般在我脑海里放映。
-2-
她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此女不凡。
那天，是新生开学典礼，听说她是我们班的学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站在主席台上的她，身高一米七，一头清爽短发，一条到脚踝的破洞牛仔裤，英气逼人。嘴角向上勾起，散发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强大的气场驱散走台下的喧闹。
这些，一一激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开始悄悄地观察她。平日里，她总是特立独行，偶尔和男生打成一片。
每次，老师说到"出来几个男生"，她总会停下手中的笔，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讲台最前方。她的口头禅是，"我来，让我来。"
每天中午打下课铃，都能看到她冲进食堂的身影，之后急急提着四个暖瓶奔向热水房。
体育课的篮球场上，她把篮球高高举过头顶，投射在墙壁上的剪影，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一次，班上某个弱女子被人欺负，哭哭啼啼激起了她的保护欲，二话不说，往班门口一站，说了几句话，那人从此再没出现过。
后来，班上同学给她贴上个标签，"女汉子"，人称婧哥，也有人喊她 "爷们儿"。每当听到这样称呼自己，她开心地不亦乐乎。
同样，在我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想必在她身上发生过很多故事吧。
-3-
那个时候，别的同学都是父母来送，父母来接，一跑出校门就满心欢喜地钻进车里。
而她，总是一个人，不管灼灼盛夏，还是大雪纷飞，她总骑着一辆掉了漆的蓝色单车。
某天，我也骑车回家，正好跟她一路。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弱弱问了她一句，"你……怎么总是一个人？"
她笑了笑，说，"因为我最酷。"
婧哥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后来，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进了她的心扉。她说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这样问过自己，我是头一个。
"在别人眼里，我可能是真的酷啊。但是你就……" 她欲言又止，给我讲了她的故事。
她说她从未见过爸爸，她还没有出生，爸爸就跟别的女人跑了。
一年级，她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学生。家长会那天，她早早在班门等候，看别的小朋友一头扎进父母怀里，两个人争着来开家长会。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异类，却找不出原因。
等到会议开始，妈妈忙着店里的生意，没能赶来。她从门缝里看了看被填满的教室，自己拿着作业本跑到校园里，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
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呆呆地望着天边的斜阳，就那么一直坐到黄昏。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是妈妈在喊她。
她看到妈妈飞快骑着电动车赶来，一不小心，连车带人一下侧摔在地。可是，依然略带哭腔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跑过去，想把她扶起来，五岁的她，是那样无能为力。
妈妈流泪，她也哭，"为什么没人给我开家长会！为什么你这么晚才来！"
妈妈心痛地把她抱在怀里，浑身颤抖，眼泪刷刷流。她忽然意识到，挂在家里墙壁上的照片，都是残缺的。
"妈妈，妈妈，对不起，我不会这样了。"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边哭边一个劲地摇头，"妈妈怎么会怪你，你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
为什么别人家总是男人护着女人，如果我是男孩，强大起来，妈妈就不会哭了吧。
她擦干眼泪，从那天起，立志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保护妈妈。
听到这里，我的心很痛。而她一脸平静，只是，澄澈如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上天没有赐予我公主命，我必须修炼一颗女王心，是生活把我逼成这副模样。
我在她背后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滴，看着她瘦弱的身躯被裹在外套里，风一吹，衣摆拂动，坚硬的外壳下，腰肢依旧纤细。
讲真，我第一次觉得，她是个女孩子。
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就学会了逞强。
-4-
大概从那天起，我成了班上婧哥唯一的好朋友。知道了真相的我，真想给她一个依靠。
在班里，她总是和男生打成一片，尤其是和她同桌阿亮。据我观察，有阿亮的地方必有她的存在。
而阿亮，别看平时一副心思细腻的样子，他才是最能起哄的一个，总是"婧哥，婧哥，女汉子"地喊她。婧哥也不恼，只会对他笑。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我一听到有人说她女汉子，心如针扎。
可是，那时的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快感，恨不得全世界把她当做男人，我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作为一名学霸，每次看到老师催作业时，阿亮抓耳挠腮，一脸沮丧的样子，她就模仿他的笔迹，帮他誊一份。
他失恋的时候，红着眼眶，茫然地盯着窗外，婧哥就对他说，"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个女的么！"
我能看得出来，婧哥喜欢这个男孩子。
她再怎么逞强，眼神是不会欺骗人的，很明显，每当看向他，眸子里饱含温柔。
别人喊她婧哥，她得得瑟瑟特别酷。只有他很例外，婧哥的柔情，也只有他能看得到。
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婧哥，会随着他的心情泛起波澜。他失恋，婧哥眼神都是空洞的，也有一丝欣慰划过。
她是她自己的铠甲，他却是她的软肋。
-5-
有天，她感冒，下午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我帮她量体温，她执意拒绝，说挺挺就过去了。
在她虚弱的时候，我才能劝得过她，高烧将近三十八度。
阿亮跟着我连哄带骗地把她拉到医务室，她甩开我的手，坚决要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
这样的她，该多么让我心疼呢。
输上液，阿亮说了一句，"婧哥，就当还你人情了。" 说完他就回班去了。
他消失在婧哥视线里时，她一头撞在我怀里哭，我懂她的心。
我不会轻易让你看穿我柔弱的一面，你是不是就真的以为我百毒不侵，无坚不摧。
后来我才知道，婧哥前几天跟阿亮表白了，他拒绝的理由是，"啊，我一直把你当哥们儿啊。"
她的心就像狠狠被别人敲了一棒，她的孤傲不允许别人这样讲，"正好，我也一直把你当女的"。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吧。
她一边输着液，一边在我的肩头涕泗横流。认识三年，她一直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哭得比少女还要让人心疼。
"梦影，好像我真的应该是个男孩子。"不知为何，这句话触动了我的心，突然很想哭。
他们只看到你在人前笑，却不知道看上去无坚不摧的你，也有一颗敏感的玻璃心。
-6-
毕业到如今，已经八年没见了，听说她大学毕业就结了婚。
我四处张望，突然有人从背后蒙住我的眼睛，我惊喜地转过身给她一个拥抱。
"你是婧……哥？"我左手搭在她的肩，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子，头发高高盘起，皮肤又白又嫩，带着精致妆容，一身黑亮的皮夹克，一个酒红色的LV包包，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分优雅从容。
"想不到吧，是我。" 她微微一笑，竟是那么温柔，在她身上，我搜寻不出年少时的痕迹。
她变了，变得再也不莽撞，变得妩媚动人。
她转过身去，挥挥手，男子关上车窗，开着法拉利远去。
她告诉我，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我很欣慰呢。
这男子，是她的大学导师，比她大十二岁，对她宠溺且温柔。
在大学里，婧哥成绩优异突出，一次实验，导师对她说，"来，让我来做吧，这个实验很危险的。"
"没事，老师，我不怕，我自己动手好了。"
"你是女孩子啊，哪能让你来。"
这么一句话，让婧哥一时湿了眼眶， 她又憋了回去。
大三，她主动表白了心意，两个人开始交往。大四，跟着他努力学习，最后得到留校资格。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
听说导师待她很好，很温柔，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聚餐结束，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梦影，我曾经真的以为，这辈子我都会活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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