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啊,是深沉浓烈的,是弥漫天地水墨淋漓的,是黑魆魆不掺任何杂质般的夜。”
夜深,缱绻,阿母却翻身难眠。睡在她身侧的我睡眠尚浅,在一个有些炎热的半夜被扰醒。
“阿母,你怎么还不睡啊?”我用手支着下巴侧身看着她。不过她似乎看起来略微烦躁,一手努力挡住从外映射进来的淡淡的光。
“娃啊,这市里就是没咱家好,晚上灯都不歇息,闹得人没法睡觉啊。”我瞬间恍然,山里的灯总是伴人入眠,并且也只是一点黄晕的光,不足以晕染那墨黑的夜。阿母在山上睡觉的时候,总会怜惜那一两点淡光,上床之前必关完所有发光物,摸着黑回床,安然入眠。
阿母没过多久便收拾东西回了山里,回到那个有着真正黑夜的土地。我呢,继续在这个黑夜不得安宁的城市里困斗着。
阿母走后带走了我的睡意,翻来覆去的那个人成了我,我也学着她用手努力遮挡住映射进来的光。也许是因烦闷难耐,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窗边,忍住对光的厌恶,我拉开了厚厚的窗帘。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深夜里无数个白洞,闪烁着吞噬着黑夜。在那些光亮之前,我感觉自己成了透明人,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在那片白光之下,不,甚至可以说没有哪个地方没有那些白孔,将黑幕侵蚀得千疮百孔,让人触目惊心。
在那些聚光之下,整个城市光亮明丽,每个角落似乎清清楚楚,没有一处被落下。有流浪汉躺在街道上、有小情侣从歌舞厅出来、有些许车辆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前移......他们如果知道在远处有这样一个陌生人洞悉他们的生活,他们会是怎样的感受?
我突然左顾右盼,惶恐不安,细思极恐。又有没有一个陌生人同我看着他们一般看着我,我是不是他眼中砧板上的肉,抑或是他眼中的蝼蚁?
这一晚我疲惫不堪,躺在舒适的床上,亦如躺在街上的流浪汉。我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住我的头,却又因太热而伸出脑袋降降温。反反复复,终于在黎明将至,折腾了一夜的我沉沉入眠。
第二天我赶紧加厚了我的窗帘,忙碌了一天后,又是一个难熬的夜。
不过这次屋里总算让我感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然而却稍显浅薄。
我突然想起了书中一句形容以前黑夜的话。
“那黑啊,是深沉浓烈的,是弥漫天地水墨淋漓的,是黑魆魆不掺任何杂质般的夜。”
那毕竟是自然之态,是美学之意境。而现在我却只能东施效颦般人工围出一角黑暗。当我掀开屏障时,入目的仍是那一道道烫伤。无论我做什么,都淡不了那些光亮,淡不化那些伤痕。
那些灯什么时候能够歇息呢,估计等白天了吧。
我躲在屏障之下,苟且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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